夜色沉沉,廊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武祯耳畔。正待她与那熟悉的身影唇齿相接时,楼下忽起一阵骚动。
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原本丝竹婉转的乐声戛然而止。
武祯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抽身后退。
她下意识推开眼前的人,却见那面容如镜中涟漪般晃动摇曳,忽而化作另一张——裴季雅温润如玉的笑颜。
酒意如潮水般退去,清醒得令人心慌。
京中人人皆知,武祯与她舅家养子裴季雅,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可在这一刻,她只觉得那笑容刺得人眼疼。
“姐姐……”他低声唤道,唇角带笑,语气却像一柄藏在袖中的刀,“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你当真动心了?”
耳畔的软语,眼前的虚幻,让武祯的怒意如火山般翻涌。她来不及多想,只觉胸腔中那股压抑已久的火终于冲破了天际——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廊下回荡。
裴季雅被打得偏过头去,发丝微乱,神色却依旧疏淡。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辩解,只缓缓转回身,看着她,眼底像是藏着一池深不见底的水。
“我为你搜罗了许多话本,”他平静地开口,语气淡得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女子的圆满,大抵是嫁得良人。”
武祯眉心猛地一蹙,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不满。
女子的圆满,嫁得良人?
她抬眸,目光如刀,直直看向他:“她就是我的良人。”
“她是女子!”裴季雅的声音陡然一沉,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戳中了心口。
他看着她,眼中翻涌着震惊与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与不赞同。
那目光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武祯心中最不愿承认的现实——在这京城里,在众人的目光里,女子与女子的情意,从来都不被允许。
“那又如何?”武祯声音发颤,猫瞳冰冷地迎上他的视线,“难道女子的圆满,只能由旁人来定义?”
裴季雅沉默了片刻,似是想反驳,却又被她的话噎住。
他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只留下武祯独自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心底翻涌着愤怒与悲凉。
数日后,裴季雅说服柳太真一起寻到武祯,二人一同出言劝阻。
二百年前,柳太真曾化名白蛇郎,在人间与段郎相知相恋,许下山盟海誓。
然而,当段郎识破她的蛇妖真身,先惊惶而逃,又假意回头求亲,实则在酒中下了毒。
昔日的温润君子,转眼化作狰狞恶鬼。
柳太真轻抚着腕间那道陈年旧伤,低声告诫:“人心似海,莫要妄想洞悉身边每个人的真心。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明暗交织。你靠得越近,便越能感知到对方的锋利。”
武祯望着她腕上那道疤痕,心中一片寒凉。
“怎么?你也不赞同我和阿扶在一起?”
柳太真摇摇头。
“并非不赞同,只是她那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太过惊骇。”
一阵冷香飘进室内,女子纤弱的身形于窗前显现。
“不过几日不见,姐姐竟为我憔悴至此。”
她渡步屋内,不过一个眼神,室内两人齐齐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