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铱背靠着石壁，指节发白地攥着铁尺。他不敢松手，生怕这把父亲留下的武器突然消失。风从观星台断裂的穹顶灌进来，带着铁锈与青苔混杂的潮气。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片残页被火光映得暗红，焦痕里的字迹像活过来似的，一寸寸爬进视线。

“铱物现世，必启天门。”

这不是父亲的字迹。

喉结滚动时，金属化的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他扯开衣襟，铁灰色的血管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像是有人往皮下浇了熔化的青铜。右手肘关节发出咔哒声，指甲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他想起典籍库火场里黑衣人的话：“你以为为何能顺利进来？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瓦片碎裂的余音还在耳膜里震颤。李铱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父亲最后观测的星图——今夜的星辰排列竟与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

“爹……你到底是谁？”

铁尺突然震颤起来。铱佩表面星图转动半格，蓝光沿着尺身纹路流淌，像一条苏醒的河流。残页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晕染出模糊的星轨图案。李铱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星星的排列方式，竟与父亲临终前画下的最后一张星图如出一辙。

“不对劲。”

他猛地起身，后背撞上冰冷的石柱。铁尺纹路亮起幽蓝光芒，投射出一道星图轨迹，直指开封城东南方向。那是水运仪象台的方向。

“所以……父亲早就知道？”

喉咙泛起铁锈味，金属化蔓延到耳后。他踉跄着扶住断裂的观星仪器，铜制齿轮已经锈蚀成团，但某些刻度仍隐约可见。指尖划过凹槽时，一段记忆突然涌现——七岁那年，父亲握着他的手教认二十八宿，腕间银鱼袋在烛火中闪着微光。

“原来他们早就在司天监埋了人。”

铁尺嗡鸣一声，星图轨迹突然扭曲。李铱瞳孔剧缩，只见蓝光中浮现出一个人影。那是个瘦削的中年人，面容模糊，但衣襟上的银鱼袋清晰可辨。影像中的男人正伏案疾书，笔尖悬在纸面迟迟不落。

“快写！时辰到了！”画外音嘶哑急促。

男人颤抖着落下最后一个字，墨迹未干，窗外就传来破风声。弩箭钉入木柱的闷响，与典籍库火场的记忆重叠在一起。李铱看见父亲转身挡箭的瞬间，喉结处闪过一抹诡异的蓝光。

“不是中毒……是被操控？”

他跌坐在地，指腹摩挲着铱佩表面的陨石纹路。父亲临死前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那根本不是惊恐，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释然？

“所以你早就知道会死，所以才让我去碰那块铱佩……”声音哽在喉咙里，金属化的舌头尝不出悲喜，“可你到底是谁？”

瓦砾堆里传来细微响动。李铱猛然回头，铁尺横在胸前。月光透过断壁斜切进来，照见一双靴子。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步伐轻得像踩着雾气。银鱼袋在腰间晃荡，与影像中的一模一样。

“秦无锋。”来人停在五步之外，袖中寒光若隐若现，“司天监暗卫。”

李铱喉结滚动，金属化的声带发出沙哑声响：“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每逃一步，倒计时就跳一次。”秦无锋抬起左手，一枚铜钱在他指间翻转，“跟钟楼檐角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对吧？”

李铱瞳孔骤缩。那枚铜钱本该随着钟楼坍塌一同埋葬。

“我接触过熵盾。”秦无锋忽然说道，“所以能感知时间裂缝。”他向前迈了一步，月光照亮半张脸。左侧脸颊有道新鲜的灼伤，皮肤呈诡异的蓝紫色。“他们也在追杀我。”

铁尺纹路再次亮起。李铱看到秦无锋脖颈处隐约浮现的金属纹路，与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

“你也……？”

“金属化只是副作用。”秦无锋按住灼伤处，“真正的变化是这里。”他指了指太阳穴，“能看到星图轨迹，能听见铱佩的共鸣。昨晚我跟踪你到典籍库，亲眼看见黑衣人用熵盾控制父亲。”

李铱呼吸一滞。

“所以你父亲不是自杀，而是被‘选中’的牺牲品。”秦无锋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子，“现在轮到你了。”

铁尺尖端微微下垂。李铱盯着对方脖颈处的金属纹路，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纹路走向与自己的完全相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都被卷进了‘天门’计划。”秦无锋将铜钱抛向空中，“而且……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铜钱落地时，他脚下露出半截残破的卷轴。李铱瞳孔骤缩——那分明是《星陨录》的另一页残片，边缘焦痕与自己手中那页严丝合缝。

“交出来。”李铱向前逼近两步。

“先合作。”秦无锋退到断墙边，“我能帮你进入水运仪象台。苏问不会轻易放你进去。”

铁尺尖端抵住对方咽喉。金属化的手指因用力而咯吱作响：“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父亲也死在那个夜晚。”秦无锋喉结滚动，蓝紫肤色在月光下愈发诡异，“我想知道真相。”

李铱凝视着他脖颈处的金属纹路，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他缓缓收起铁尺：“把残片给我。”

秦无锋弯腰拾起卷轴递过去。当两人的指尖相触时，铱佩突然剧烈震动。蓝光从两人之间迸发，投射出一张完整的星图。李铱瞳孔骤然收缩——星图中央赫然标注着一行小字：“熵影修复点001”。

“看来我们都成了它的目标。”秦无锋摸着灼伤处。

李铱低头看着拼接完整的残页。焦痕里的文字突然变得清晰可见：

“铱物现世，必启天门。唯双生宿主，可逆命格。”

“双生？”他抬头看向秦无锋。

对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看来父亲们早就安排好了。”

倒计时突然跳动。00:11:59 → 00:11:00。

李铱将《星陨录》残页交给秦无锋：“你先走。我要单独去水运仪象台。”

“那里危险。”

“比被操控的父亲更危险？”李铱转身踏上石阶，金属化的脚掌踏碎满地星光，“而且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父亲是被熵影操控的，那它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

秦无锋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断壁尽头。他低头抚摸手中的残片，蓝紫肤色在月光下泛起诡异光泽。远处传来犬吠声，他迅速将卷轴藏入怀中，纵身跃上残破的观星台。

“因为你是它最后的漏洞。”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