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有莉莉·伊万斯，在蜘蛛尾巷的阴影和河边的阳光下一起长大。西弗勒斯总是阴沉沉的。莉莉像阳光，温暖，明亮。而我，夹在他们中间。
我一直看着西弗勒斯。看他油腻的黑发贴在脸上，看他专注地盯着坩埚里冒泡的魔药，看他偷偷看莉莉时，眼睛里那点微弱的光。我喜欢他，很久了。
我知道他喜欢莉莉。他的目光追着她，笨拙地讨好她，在她笑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那大概就是他的微笑了。我不在乎。我觉得我能等，或者，就这样看着他也行。
直到五年级，一个普通的下午。在图书馆后面的角落，我又一次试图和他说话，递给他一块我特意留的巧克力蛙。他正烦躁地翻着一本破旧的魔药书，大概又在为莉莉和波特那群人的事心烦。
“西弗，你中午没吃饭吧？这个给你。”
他猛地抬头，那双眼睛直直刺向我。他一把打掉我手里的巧克力蛙，包装纸裂开，巧克力摔在地上，碎了。
“滚开！”他声音不大，却像毒蛇吐信，“别像个黏糊糊的鼻涕虫一样整天跟着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比波特那群蠢货更让人恶心！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和恶心的眼神！我不需要！尤其是你这种，”
他顿了一下，嘴唇扭曲成一个刻薄的弧度，“泥巴种。”
空气凝固了。那个词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此刻却无比狰狞的脸。看着他眼睛里燃烧的恶意和烦躁。不是为了莉莉，不是为了波特，仅仅是因为我，因为我站在他面前，因为我打扰了他。
原来，我在他心里，是这样的存在。
心脏那块地方，突然就冷了，硬了。没有眼泪，没有尖叫。很奇怪，那一刻，我异常平静。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稳，“我知道了。”
我弯腰，捡起地上摔碎的巧克力蛙，看也没看他，转身走了。脚步很轻，没有一丝犹豫。
后来，我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不再在魔药课后等着问他问题，不再在图书馆“偶遇”，不再试图分享任何东西给他。我收回了所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像从未存在过。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轨迹，我的世界不再围绕着他旋转。
一开始，他大概觉得轻松。没人烦他了。他依然追随着莉莉的身影，尽管莉莉因为他那次对我的辱骂而和他渐行渐远。
但渐渐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魔药课上，他习惯性地微微侧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旁边的座位空了。他皱着眉转回去。
在走廊里，他迎面走来，眼神下意识地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猛地顿住，抿紧嘴唇，加快脚步离开。
一次，斯拉格霍恩教授要求两人一组改良一种安眠魔药。我正和另一个拉文克劳的同学讨论，他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材料，最后僵硬地走向了另一个落单的赫奇帕奇。
他看起来更阴沉了，眼下带着更深的青黑。偶尔，他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困惑和烦躁。
这种“不对劲”持续发酵。
一天深夜，我在公共休息室赶完作业准备回宿舍，在昏暗的走廊里撞见了他。他刚从地窖出来，堵在我面前。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最近魔药课作业，错误很多。”
我抬眼看他，平静地说：“谢谢关心，斯内普同学。我会注意的。”说完，侧身想从他旁边过去。
他却挪了一步，再次挡住我。“关于上次，”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眉头紧锁，“在图书馆后面……”
“上次？”我打断他，语气平淡，“哦，你说你骂我“泥巴种”那次？怎么了？”
他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身体明显一僵，脸色苍白：“我、我当时……”
“你当时心情不好，我知道。”我替他接了话，“没关系，我理解。毕竟你一直看我不顺眼。说清楚了也好。”我对他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现在能让开了吗？我困了。”
他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发出声音。我绕过他，径直离开。没有回头。
再后来，他开始做一些更奇怪的事。
我的书包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小瓶品质极高的缓和剂，或者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没有署名。
一次魔药课，我需要的月长石粉末用完了，正要去材料柜取，一小罐研磨得极细的粉末推到了我的坩埚旁。我抬头，只看到他匆匆转过去的侧脸。
他甚至试图在莉莉面前提起我，用那种生硬的、假装不经意的语气：“最近好像没看到她和你们一起？”
莉莉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也有自己的朋友啊。西弗，你最近怎么了？”
他哑口无言。
这种笨拙的、迟来的“示好”，非但没让我觉得温暖，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他当初那句辱骂的冰冷和丑陋。他大概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抹掉那个词带来的伤害？就能让我重新变回那个跟在他身后、满眼是他的傻瓜？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可笑，也越是心冷。
终于，在又一个他试图把一瓶据说是“实验失败品”的提神魔药塞给我的下午，我停下了脚步。
“西弗勒斯·斯内普。”我叫了他的全名。
他身体一僵，拿着魔药瓶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紧紧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紧张、期待，还有一丝慌乱。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直接问，声音没有起伏，“给我魔药？巧克力？还是别的什么？想弥补什么？还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因为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继续围着你转？”
他张了张嘴，脸色难看。
“省省吧。”我扯了扯嘴角，“你骂我的那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不是骂别人，是骂我。那个整天跟在你后面，给你带吃的，帮你找书，在你被波特他们嘲笑后默默陪着你的我。”
他握着魔药瓶的手指用力到快要捏碎瓶子。
“那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一个低贱的、碍眼的、可以随意辱骂的泥巴种。仅此而已。所以，收起你这套。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更不需要你发现什么。”
我向前一步，逼近他。
“我不喜欢你了，西弗勒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从你说出那个词开始，就一点都不喜欢了。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做这些无聊的事，这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
说完，我转身离开。
他再也没试图靠近我。只是，我有时会感觉到一道视线，沉甸甸地落在背上，但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学期快结束的一天，我抱着书匆匆穿过庭院。一个苹果突然滚到我脚边。我抬头，看见他站在几步之外，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显然这个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似乎想弯腰捡，又僵住了。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地上的苹果，又看了看他。
他站在那里，黑发垂在脸侧，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几乎要溢出来。他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绕开那个苹果，抱着书，继续走我的路。把他和他所有未出口的话，都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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