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被两个武士押着往王宫走，后颈火辣辣地疼。那不是太阳晒的，是刚才刑场上的烂番茄汁水干了结成的壳。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每一步都硌得生疼。

街边有人群围观。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头，还有几个光膀子的汉子。他们的眼神不一样。有人畏惧地缩在后面，有人好奇地往前凑，甚至有个穿麻布短褐的年轻人冲我点头。我想起刚才在刑场上，他就是那个跪下来叩拜的人。

"快走！"左边的武士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两步，手肘撞上路边的石臼。那上面还沾着新鲜的牛血，腥气直冲鼻子。

绿松石龙挂坠贴着胸口发烫，比刚才刑场时轻多了。我低头看了眼藏在粗麻衣领下的龙首，它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着幽光。

穿过三重门，青铜钟声突然响起。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我数到第七声时，眼前豁然开朗。

青铜大殿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四根铜柱撑着穹顶，火把插在铜制灯台上，摇曳的光影让墙上的兽面纹活了过来。地上铺着整张的熊皮，黑毛朝下，血盆大口正对着王座。

夏后启坐在那儿。玉冠、金甲、玄衣，像个活生生的神像。只是他手里握着的玉圭断了一截，露出白生生的茬口。那是刑场异象时摔碎的。

"跪！"武士按住我的肩膀。我没动，直到看见夏后启微微抬手。

我慢慢蹲下身。膝盖上的旧伤还没好，疼得直抽气。

殿里很安静。能听见火把爆火星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编钟余音。贵族们围坐在两侧，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盯着我看。巫咸在角落里，他的铜铃铛叮当响了一声。

"你可知为何召你前来？"

夏后启的声音比我想的要低，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他没有看我，而是用手指摩挲着断裂的玉圭。

"因异象起疑，亦或欲借我之力。"我说。

殿内一阵骚动。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议论。巫咸突然站起来，长袍扫过地面。

"大胆！"他厉声喝道，"你扰乱天命，该当诛！"

我抬头看着夏后启。他的眼神终于落在我身上，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说洪水可测？降水可算？"他问。

"去年祈雨得甘霖，是因为季风周期到了。"我说，"今年大旱，是因为西伯利亚高压持续。你们不懂这些词，但我知道怎么预测。"

巫咸往前迈了一步。他的青铜法器在火光中泛着青芒："妖言惑众！河伯降罚..."

"去年疏浚河道时，是我测算出断层位置。"我打断他，"加固堤坝后，下游六个部落免了洪灾。你们却说我亵渎神灵。"

殿内更安静了。我感觉到背后武士的手按在戈柄上，随时可能拔出来。

夏后启忽然笑了。他放下玉圭，身子往前倾："若真如你所说，如何为我所用？"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需给我资源。"我说，"要工匠、要矿石、要人手。我要建新的冶炼炉，要修更精确的水文观测台。"

贵族们又开始议论。有人冷笑，有人皱眉。巫咸的法器重重顿在地上，震得熊皮上的兽牙叮当作响。

"工尹。"夏后启突然开口，"封你为工尹，专司治水与冶炼。即日上任。"

我怔住了。这是个不小的官职。比我预想的要快，也要高。

"效忠王室。"他说，"否则..."

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清楚。

我慢慢点头："遵命。"

巫咸冷笑一声，走到我身边。他的铜铃铛擦过我的耳朵，在我耳边低声道："你逃不过天罚。"

我转头看他。他的黄牙露在外面，眼睛里全是恨意。

"那就看看谁先改写天命。"我说。

夜色渐深。我被带到宫中的客舍，是个独立的小院。门关上时，我听见远处传来第九声钟响。

绿松石龙突然震动了一下。比之前更强烈，像是感应到什么。我解开衣领，看着它在掌心发光。鳞片间有细小的电流闪过。

窗外黑漆漆的。远处传来守卫的脚步声，还有不知哪家的犬吠。我站在窗前，望着王宫深处。那边有火光晃动，像是有人举着火炬往这边来了。

巫咸不会善罢甘休。夏后启也在试探。而我...

我摸了摸后颈的伤痕。那里还在渗血，混着汗，黏糊糊的。但胸口的绿松石龙滚烫，像是在提醒我：这不是神迹，是科技。某种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