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世间无两全之法

若选择继续复国大业，战火必将席卷这片土地，无数无辜的百姓将被迫卷入纷争，天外天的士兵也会因刀兵相见而丧命。

可若继续选择放弃复国，她又如何对得起为护她周全而惨死的母亲？

如何对得起那些曾经为国捐躯、以鲜血铸就忠魂的将军与士兵？

两难的抉择如同利刃，深深刺入她的内心，令她寸步难行。

然而，苏景和与玥凝的对话，清晰地随风飘入了正坐在屋顶饮酒的李长生耳中。

蓉儿双手捧着茶杯，从屋内缓步走出，来到三小姐身旁，将茶杯恭敬地递到她面前。

他素来钟爱在这清幽小院的屋顶上独酌，任凭暮色渐染天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却不曾想，这座平日里鲜有人至的僻静院落，竟迎来了一位女子，更是一位亡国帝女。

然而，李长生对此毫无波澜，甚至连目光也未曾扫向庭院中伫立的那道身影。

只自顾自地端起酒盏，悠然品味着杯中清冽的秋露白，仿佛世事纷扰都与他无关。

蓉儿“三小姐，喝口水吧！”

蓉儿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陷入两难思绪的玥凝。

玥凝低头看了一眼递来的茶水，心中并无丝毫饮茶的兴致，只伸出纤纤玉手，随意一挥，示意蓉儿退下。

蓉儿会意，转身将茶杯放置在前方的石桌上，随后默默退回三小姐身后，静立不动。

玥凝“蓉儿，你说这世间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玥凝之所以如此追问，是因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

一边是无辜的百姓，另一边则是为保卫北阙而牺牲的英烈，还有那些护她周全、惨死刀下的将士与母亲。

蓉儿又怎会不明白三小姐此刻的心绪，方才玥凝与景和的对话，她早已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对三小姐选择放弃复国感到不满，但她依然敬重三小姐的选择。

她深知，这一选择绝非草率，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不论如何，此生她都会追随三小姐，无论三小姐让她做什么，即便是献出性命，她也毫无怨言。

蓉儿“三小姐，这世间无两全之法，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玥凝默然认同蓉儿的话——做人也好，行事也罢，终究要问心无愧。

她的选择，既不为权势，也不为私欲，而是不愿让安居乐业的百姓再度卷入战火之中。

然而，她心底的忧虑却挥之不去，若坚持放弃复国，九泉之下的母后、将士及无数英魂，是否会责怪她的决定。

不久后，风愈发凛冽，毫无停歇的迹象。

冷风拂起玥凝垂落于身后的发丝，也将她衣裙的衣摆轻轻扬起。

蓉儿“三小姐，起风了，咱们进屋。”

蓉儿的提醒并非无由，她担忧这夜里的寒风会让三小姐染上风寒。

虽说三小姐素来底子强健，但若是长时间暴露在风中，怕是身子也难以承受。

玥凝望了望四周，感受到五形的风依旧肆意吹拂，便转过头向蓉儿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她转身缓步朝屋内走去，蓉儿紧随其后，步伐轻巧却带着一丝关切的急切。

然而，李长生正坐在屋顶，手中酒壶随意倾洒，任由醇香的酒液滑入口中。

不经意间，他垂眸望见那道身影——帝女转身回屋的一瞬，步伐轻柔，却如烙印般刻入他的眼底。

风未止，月光却皎洁得如同白昼，将庭院映照得一片清辉。

她行走于风中，额前碎发微扬，垂落肩头的青丝随之舞动，淡绿色绣莲花的衣裙被风轻轻托起，宛若流水荡漾。

那一刻，她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临凡尘，带着不可触及的仙韵。

今夜的风，拂过树梢、草叶与檐角，发出沙沙轻响，也掀动了李长生原本平静的心湖。

自从第二任妻子离世后，这数十载岁月里，他遇见过无数女子，却从未有过这般悸动。

然而就在今夜，这一眼之间，那份久违的波澜竟重新泛起。

他心中已然明了，有些情感无需掩饰，也无法否认——他爱上了她，毫无预兆，却深刻至极。

翌日清晨，柳月戴着幂篱踏入了天启城最为知名的绣房——锦绣坊。

他目光在一匹匹华美的锦缎间游走，最终停留在一匹色泽莹润的锦缎上。

那锦缎以纯白为主，金线勾勒其间，如晨曦洒落雪原，清冷而高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