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面前的镜子,喉咙干得发疼。那些镜像还在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
"你说得对。"我对着所有镜子里的自己开口,声音有点抖,"我确实不该活着。"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某个镜子里的我露出微笑,他穿着高中校服,手里握着半块玉佩。其他镜像跟着笑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厨房里飘出的菜香突然变了味道,混着烧纸钱的焦糊气。妈妈的身影在灶台前晃了晃,她的后脑勺露出森白的骨头。我这才发现地上全是血,暗红色的血渍正从墙角蔓延过来。
"但你们也不是我。"我说完就冲向最近的镜子,玻璃在拳头砸下的瞬间变成水面般的波纹。一股大力将我扯进黑暗,耳边传来白无衣尖锐的怒吼。
睁开眼时躺在教室地板上,粉笔灰簌簌落在脸上。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写板书,粉笔划过黑板的刺啦声让人牙根发酸。
"林野,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没转身,背影和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样。
我抓起桌上的圆珠笔往手臂扎,疼痛让我清醒。这不是真的,当年教我们物理的王老师早就在车祸中去世了。果然,老师慢慢转过头来,半边脸的皮肉耷拉下来,露出猩红的牙床:"你逃不掉的。"
黑板上的字开始扭曲,一个个渗出血水。我撞开课桌往外冲,门却越跑越远。窗户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雪地,苏晴一个人站在远处朝我挥手。她脚边躺着具尸体,黑色外套上有熟悉的血迹。那是上周刚见过的唐小雨,此刻她的眼睛却睁着,瞳孔里映出我的脸。
"救...命..."
尸体突然张嘴说话。我捂住耳朵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太熟悉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七岁那年亲眼看见哥哥咽气时,也是这样痛得想把脑袋撕开。
"别挣扎了。"白无衣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这些吗?因为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眼前景象剧烈晃动。祠堂的牌位、医院的白床单、图书馆的旋转楼梯,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每个画面里都有我在笑,可那些笑容一个比一个诡异。虎口的伤疤突然抽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搅动。低头看时,鲜血顺着血管爬上胳膊,在皮肤下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找到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却不像自己的,"原来你在这里。"
白无衣的冷笑戛然而止。胸前的玉符残片发出嗡鸣,那些缠绕在身体周围的镜像纷纷破碎。金色纹路终于蔓延到心脏位置,一阵剧痛过后,世界安静下来。面前出现一面新的镜子,镜中站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里有光,是我好久都没见过的、活人的光。
"你还记得吗?"镜中的我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天下着雨,你在操场角落发现一只受伤的麻雀。你给它包扎伤口,偷偷带回家养了一个星期。"
我愣住了。这个细节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可此刻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只麻雀后来飞走了,但我每天都会在窗台放点小米,希望它能回来。
"还有那个深夜,你在图书馆地下三层找到《灵异现象研究》。"镜中人继续说道,"你花了整晚时间抄录那些咒语,就为了弄清楚为什么自己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胸口的玉符残片越来越烫,虎口的伤疤也在发烫。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理智。
"更别说那次。"镜中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陈昊被拖进虚空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逃走。可你却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差点被一起拽进去。"
我猛地后退一步。这不可能,那段记忆明明已经模糊了。当时我只记得陈昊最后对我说的话:"替我照顾好她。"然后他就消失了。
"这才是真正的你。"镜中人向前一步,我们的鼻尖几乎相触,"不是那些完美的答案,不是完美的英雄,只是一个会为了一只麻雀心疼,会为了真相冒险,会为了朋友拼命的普通人。"
金色纹路突然开始逆流,从心脏往手臂退去。镜面泛起涟漪,我看到百年前的画面:母亲跪在祠堂里,手里握着半块玉佩。族谱上的名字在燃烧,最后一个字是我的名字——林野。
"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白无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甘的颤抖,"你的哥哥早就死了,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也许你说得对。"我看着镜中人的眼睛,"也许我真的是个替代品。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镜面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向四周飞散。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人生片段,但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我选择了成为现在的自己。
意识回归现实时,我已经躺在病房的床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回来了。"苏晴坐在床边,声音轻得像羽毛,"只是...回来得太快了。"
我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某种更深邃的东西。
"她可能还没放手。"苏晴说完这句话,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掌冰凉,却让我感到一丝暖意。
虎口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但金色纹路已经退到手腕处。我摸了摸胸口,玉符残片安静地躺在那里,表面似乎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我知道。"我低声说,"但她也抓不住我了。"
\[未完待续\]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了味道,混着烧纸钱的焦糊气。我猛地坐起身,手肘撞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清脆的响声让苏晴抖了一下。
"你别怕。"我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苏晴往后缩了缩,松开我的手。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病房里的白炽灯开始闪烁,每次明灭之间都间隔着极短的黑影——那些影子在模仿人的姿态扭曲摆动。
"林野。"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许多,"你摸摸胸口。"
玉符残片安静地躺在锁骨间,表面那道细小的裂痕正在渗出暗红液体。我抬眼看向苏晴,发现她的瞳孔里闪着和裂痕相同的光。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小雨推门进来时,我差点叫出声。她黑色外套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右手食指戴着枚素银戒指——那是陈昊失踪前戴过的。
"你醒了。"唐小雨的目光扫过我胸前的玉符,"比我预想得早。"
苏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比之前更冷:"小心她说的话。"
话音未落,整栋住院楼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到唐小雨的影子变成三个人的轮廓。最中间那个身影举起手,我认出她腕间的红绳——和祠堂里母亲戴的一模一样。
"你们到底是谁?"我抓起床头柜上的不锈钢水杯甩出去。金属撞击墙壁的声响中,唐小雨发出一声轻笑。
"我们是你最熟悉的人啊。"她的声音变得空灵,"从七岁那年开始,我们就一直在看着你。"
病房的窗户映出无数个我。每个倒影都在重复不同人生片段:给麻雀包扎伤口的小孩、抄录咒语的学生、抓住陈昊手的少年。所有画面里的我都在笑,可那些笑容一个比一个诡异。
"别看镜子!"苏晴拽住我的衣袖。她的手掌压在我虎口处,烫得惊人。玉符残片突然发出嗡鸣,那些缠绕在身体周围的镜像纷纷破碎。
唐小雨的身影开始扭曲。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往下淌,在地面汇成漆黑的液体。液体中浮现出族谱的图案,最后一个名字正在燃烧。
"找到真相了吗?"白无衣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你本就不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