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还回来。】
冰冷的五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林薇薇的视线。
周围的喧嚣——汽车的鸣笛、路人的交谈、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刹那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林薇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握着手机的手指变得冰凉僵硬。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剧烈的耳鸣和眩晕。她下意识地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阳光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看起来都寻常无比，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是特意落在她身上的。
没有跟踪者。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酒店监控？通过某种她无法想象的途径查询了她的个人信息？对于那个层面的男人来说，这或许易如反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那是一种被完全看透、无所遁形的恐慌。她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手握先机，可以暗中布局，却没想到在对方眼里，她这点小小的动作或许根本就是个笑话。她顺走衬衫的小动作，可能从头到尾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在警告她。用这种最直接、最傲慢的方式告诉她——我知道是你，别耍花样。
林薇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怎么办？
立刻回复道歉，并表示马上归还？显得她做贼心虚，且完全被对方掌控。 置之不理？风险更大，可能会激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短短几秒钟，无数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锋。前世的惨死和此刻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不，不能慌。
她猛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对方既然只是发来短信索要物品，而不是直接采取更激烈的手段，说明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可能只是厌恶自己的所有物被不相干的人拿走，想要收回，并未立刻将她视作必须清除的威胁。
这是一个危机，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能与对方建立联系的、极其危险的契机。
她看着那条短信，发信人的号码是一串普通的数字，没有任何特征。她指尖颤抖着，将号码复制下来，存入通讯录，谨慎地只标注了一个“C”。
然后，她开始打字回复。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既要表现出适当的歉意和顺从，又不能显得太过软弱可欺，最好还能模糊掉自己顺走衬衫的真实意图。
【您好。非常抱歉，我今早醒来发现房间有件男士衬衫，担心是重要物品，便暂时保管了。正在设法联系酒店归还，无意冒犯。请问如何方便归还给您？】
她将“顺走”美化成“担心是重要物品暂时保管”，将“正在设法联系酒店”作为缓冲，表明自己并非不想归还，只是还没找到途径。最后把问题抛回给对方，试探他的态度和方式。
短信发送成功。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林薇薇再也无心去图书馆，也无心做任何事。她握着手机，像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着，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屏幕却一直暗着，再无动静。
这种沉默的等待更像是一种煎熬。他看到了吗？是不屑于回复？还是在考虑如何处理她？
这种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糟糕透了。
就在林薇薇几乎要被这种焦灼压垮的时候，手机终于再次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了新消息。
依旧来自“C”。
这次的内容更短，只有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址，冰冷得不容置疑。
【明日下午三点，蓝湾咖啡厅。】
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确认她是否会去。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理所当然的命令。
林薇薇看着那个地址，是位于市中心金融区的一家知名高端咖啡厅，环境私密，消费高昂，是许多商务人士谈事的地方。
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而不是更偏僻或者更私密的场所，某种程度上，反而让林薇薇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看起来不像是要对她不利的样子。更像是……一次简单的、拿回东西的会面？
但无论如何，直面那样一个男人，本身就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去，还是不去？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去。
林薇薇回复了一个字：【好。】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对话就此终止。
她握着手机，手心依旧冰凉。明日下午三点……蓝湾咖啡厅……
她需要准备。不仅仅是把那件烫手的衬衫妥善地整理好，更需要准备好自己的心态和说辞。这次会面，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
林薇薇提前十分钟到达了蓝湾咖啡厅。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看起来简单得体却又不失质感的米白色针织裙和外搭，妆容清淡，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乖巧懂事、偶然卷入意外的大学生，而不是别有用心的窃贼或野心家。
她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logo的纸袋，里面装着那件已经被她小心熨烫平整的黑色男士衬衫。
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环境果然幽静雅致，卡座之间间隔很大，保证了谈话的私密性。这个时间点，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坐着。
林薇薇的心跳依然很快。她选了一个靠窗又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然后将纸袋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频频望向门口。
两点五十八分。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走了进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咖啡厅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林薇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顾衍琛。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笔挺，肩宽腿长，仅仅是走进来，就自带一股迫人的强大气场，让咖啡厅内原本舒缓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他的面容比财经杂志上的照片更加立体深刻，眉宇间凝着一股疏离的淡漠，眼神锐利如鹰隼，随意扫过大厅，便让人心生敬畏。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林薇薇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认出她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是什么样子。
林薇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顾衍琛走到她的桌前，停下脚步。他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林薇薇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几乎都要无所遁形。
“林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如同冰珠落玉盘，不带丝毫温度。
“是……是我。顾先生，您好。”林薇薇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将身边的纸袋拿起，双手递过去，“非常抱歉，这是您的衬衫。我已经清洗熨烫过了。”
顾衍琛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从纸袋上掠过，再次回到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伸出了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手指接过了纸袋，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便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坐。”他言简意赅，自己率先在她对面的卡座坐了下来。
林薇薇依言坐下，心跳如擂鼓。她摸不准他的态度。东西已经归还，他为什么还不走？
服务生走过来，顾衍琛甚至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目光重新落在林薇薇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小姐，”他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昨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来了！
他果然问了！
林薇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垂下眼睫，双手放在膝上，微微绞紧，做出紧张和羞愧的样子，声音也低了几分：“我……我昨天生日，和朋友聚会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到这件衬衫，很贵重的样子，怕丢了会有麻烦，就……就自作主张带走了。真的很对不起，顾先生，我没有任何恶意……”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刻意模糊了被设计的部分，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一个醉酒断片、偶然闯入、又因为害怕而做了错事的无辜者。
顾衍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相信。
服务生送来了黑咖啡。他修长的手指端起精致的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至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放下咖啡杯，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是吗。”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林薇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酒店监控？或者……他根本就知道白芊芊和陆明轩的计划？甚至……他也参与其中？
不，不可能。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学生。
就在林薇薇内心惊疑不定，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表情时，顾衍琛却忽然话锋一转。
“东西我收到了。”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这件事，到此为止。”
林薇薇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到此为止？
他……不追究了？就这么简单？
巨大的意外和 relief （解脱感）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听到他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站起身，拿起那个装着衬衫的纸袋，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薇薇独自一人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他挺拔冷峻的身影坐进一辆早已等候在路边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绝尘而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桌面上，他那杯黑咖啡还散发着袅袅余热，而她面前的柠檬水，一口未动。
咖啡厅里舒缓的音乐依旧，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荡。
危机似乎解除了。他拿回了他的东西，并且明确表示不再追究。
但林薇薇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变得轻松。
她原本还抱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或许能借此机会与对方建立一丝联系，哪怕只是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但现在，这条路被彻底堵死了，并且是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彻底地封死。
他显然对她毫无兴趣，甚至可能因为她的“小动作”而感到厌烦。
她在他眼里，大概就像一个不小心撞到他身上、还弄脏了他衣服的路人，拿回衣服后，自然希望这个路人永远消失。
挫败感和一丝难堪涌上心头。
但很快，这丝情绪被更强烈的警惕所取代。
顾衍琛的态度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和难以接近。也让她明白，依靠别人的念头是多么不切实际。
复仇之路，终究只能靠她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杯冰凉的柠檬水，猛地喝了一大口。酸涩冰凉的口感刺激着味蕾，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虽然出师不利，但至少，最危险的警报暂时解除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拿起自己的包，也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阳光依旧耀眼，她却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接下来的路，她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而此刻，她需要先回学校，继续扮演好那个“一无所知”的林薇薇，应付另一场即将到来的“试探”。
白芊芊和陆明轩，恐怕已经等她等得不耐烦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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