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左奇函站在二楼露台，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盯着楼下刚停稳的共享单车。车筐里塞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带子上还挂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挂牌，风吹得挂牌"啪嗒"响，隐约能看见"金融系 杨博文"几个字。

他突然扯着嗓子喊，声音能掀翻屋顶

左奇函哎！那塑料牌再晃就要自鲨了！你是来租房还是来给我表演废物回收的？

楼下的人顿了顿，慢慢从单车上下來。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细瘦的手腕。他抬头看向左奇函，眼神直勾勾的，像台没调对焦的相机。

杨博文租房。

左奇函笑了，倚着露台栏杆往下抛钥匙串，钥匙坠上的骷髅头在阳光下闪了闪。

左奇函接着！别让它掉泥里，这玩意儿比你那破挂牌值钱。

钥匙"哐当"砸在杨博文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指尖捏着骷髅头转了半圈。

杨博文押金。

左奇函挑眉，从露台蹦到一楼，落地时震得地板咯吱响。他凑到杨博文面前，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里带着点没睡醒的疯劲儿。

左奇函你知道这房子租金多少吗就问押金？不怕我把你卖了抵房租？

杨博文从书包侧袋掏出个计算器，按得飞快。

杨博文已知同地段四居室月租均价4500，你要求仅限A大大一学生，受众减少30%，溢价15%，合计5175。押金通常为两个月租金，10350。我带了现金。

他拉开书包拉链，露出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零钱，最大面额五十，最小一块，还夹杂着几枚硬币。

左奇函盯着那堆钱，突然蹲在地上笑，笑得直拍大腿。

左奇函你是金融系保送的？我看你是银行点钞机成精了吧！

杨博文没接话，弯腰把共享单车搬上台阶——台阶总共三级，他搬得满脸通红，像在进行什么重大仪式。左奇函靠在门框上看，突然觉得这人可能不是傻，是疯得比较别致。

左奇函三楼左手边，带阳台。水电网费单算，别妄想偷电给你那破计算器充电，我家电表比你脑子灵光。

杨博文点点头，背着包往楼梯走。走到一半停住，回头看左奇函。

杨博文你也是A大的？

左奇函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学生证甩过去。杨博文接住，翻开看，照片上的左奇函比现在头发更长，嘴角叼着根草，眼神吊儿郎当。

杨博文计算机系，大二。

左奇函怎么？查户口？小心我把你那堆零钱换成一毛的硬币，让你数到明年毕业。

杨博文把学生证还回去，转身继续上楼。脚步很轻，像只猫，就是每踩一步楼梯都要停顿两秒，仿佛在计算楼梯的承重系数。

左奇函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招租启事上写的"仅限精神状态稳定者"，忍不住挠了挠头。得，第一条就作废了。不过也好，跟个正常人合租多没意思，疯批配怪人，倒也算门当户对。

他转身去厨房翻冰箱，掏出瓶可乐，对着瓶口猛灌了两口。刚放下瓶子，就听见楼上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塑料摩擦的声音。

左奇函冲上楼，看见杨博文站在房间门口，脚边是摔散架的塑料衣架，手里还捏着个衣架腿。

左奇函你把我衣架拆了？

杨博文它不符合人体工学。

左奇函.....你挂件衣服还要考虑人体工学？你是要给衣服做核磁共振吗？

杨博文从书包里掏出个卷尺，蹲下去量衣架残骸。

杨博文挂钩角度75度，横杆间距23厘米，挂衬衫会起皱。我明天带工具来改造。

左奇函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提前准备点降压药。他现在严重怀疑，这房子迟早要被这小子改造成实验室。

左奇函随便你，别拆墙就行。对了，晚上别搞出太大动静，我怕你把楼下的老鼠吵得集体搬家。

杨博文点点头，继续量尺寸，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解什么复杂的方程。左奇函摇摇头，转身下楼，走到楼梯口又停住。

左奇函喂，金融系的。

左奇函你会做饭吗？

杨博文泡面算吗？按说明书操作，误差不超过30秒。

左奇函算！太算了！明天开始你负责泡面，我负责洗碗——前提是你别把厨房也按人体工学改造了。

杨博文没说话，算是默认。他低头把卷尺收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衣架碎片，每一片都摆得整整齐齐，像在拼一幅诡异的拼图。

左奇函下楼时，脚步都轻快了些。他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这灯是他爸找人装的，水晶的，晃得人眼晕。以前总觉得这房子空得慌，现在突然多了个会拆衣架、算泡面时间的怪人，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吹得窗户"呜呜"响。左奇函拿起手机，翻出那个没发出去的招租启事，编辑了一下，把"精神状态稳定"改成了"精神状态独特"，然后点了发送。

他琢磨着，再来两个疯子，这房子大概就能凑齐一台精神病院的麻将桌了。挺好，热闹。总比一个人对着会晃的吊灯发呆强。

这合租生活，怕是比他那本《计算机病毒原理》还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