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晋升为下士的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只是在一次晨训后,布兰德教官当着全中队的面,将一枚小小的铜质肩章别在了塔兹米的领口。
“别死了,小子。带好你的人。”教官粗声粗气地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乎让他踉跄了一步。
塔兹米摸着那枚还带着凉意的肩章,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自豪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他现在负责指挥一支十人小队,其中包括伊耶亚斯和莎悠。
他的小队很快迎来了第一次任务:清剿盘踞在北部矿山的一伙山贼。据情报显示,对方约有三十人,占据着易守难攻的矿洞。
行军路上,塔兹米仔细研究着地图,眉头紧锁。
“有什么问题吗?”莎悠问道,一边检查着她的弓弦。
“入口太狭窄了,”塔兹米指着地图上的矿洞入口,“如果强攻,他们会用弓箭和落石招呼我们。可能会损失惨重。”
伊耶亚斯挥舞着新配发的长剑:“那怎么办?总不能等他们自己出来吧?”
塔兹米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一处标记为“废弃通风井”的地方。“也许不需要等。”
当晚,塔兹米带领小队绕到矿山后方,找到了那个几乎被灌木掩盖的通风井。井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深处传来微弱的气流声。
“我下去看看,”塔兹米解下大部分装备,只带短剑和绳索,“如果安全,我会发信号。伊耶亚斯,你带五个人守在这里。莎悠,你带其余人在正面制造动静,吸引他们注意。”
莎悠皱眉:“太危险了,万一下面有守卫...”
“那就得快点解决。”塔兹米勉强笑了笑,开始向下攀爬。
井壁湿滑,黑暗中只能靠触觉摸索。下降了约二十米后,塔兹米脚触到了实地。他屏息聆听,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和笑声。他点燃一支小火把,发现自己在一条狭窄的隧道中,前方有光亮。
悄无声息地前进,塔兹米很快看到了矿洞的主区域。山贼们大多聚集在入口处,紧张地盯着外面莎悠制造出的动静。只有两个守卫懒散地守在通往通风井的通道口。
塔兹米迅速评估形势,然后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
“什么声音?”一个守卫警觉起来,提着刀走向黑暗的通道。
就在守卫进入黑暗的瞬间,塔兹米动了。短剑精准地击中对方喉部,另一只手同时捂住其口鼻,将挣扎的躯体轻轻放倒。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
第二个守卫犹豫着跟过来:“卡尔?怎么了?”
塔兹米屏息躲在阴影中,当第二个守卫经过时,如法炮制。现在,通路清净了。
他返回通风井,向上方发出预定的信号——三次拉绳。很快,伊耶亚斯和其余队员也降了下来。
“真臭啊这里,”伊耶亚斯小声抱怨,“现在怎么办?”
塔兹米指向主矿洞:“他们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入口。我们从这里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莎悠听到动静后会从正面强攻。”
计划执行得几乎完美。塔兹米小队从后方突然杀出,山贼顿时大乱。前后夹击下,战斗很快结束。塔兹米本人制服了山贼头目——一个前帝国逃兵。
清点战场时,塔兹米注意到这些山贼大多面黄肌瘦,装备破烂。在矿洞深处,他们还发现了几十个饥寒交迫的妇孺。
“他们是附近的村民,”一个被俘的山贼啜泣道,“矿山被贵族强占,我们没了生计,只能...”
塔兹米沉默地看着那些恐惧的眼睛,心中第一次对“清剿”这个词产生了疑问。
回到军营,任务报告被标记为“圆满成功”。塔兹米因“出色的战术规划和执行”受到表彰,但他请功时特意强调了每位队员的贡献。
布兰德教官看完报告后,罕见地露出了微笑:“有点指挥官的样子了,小子。”
随后的几周里,塔兹米小队执行了各种任务:护送官员,巡查边境,清除危险种。每次任务都让他更深刻地见识到帝国的真实面貌。
一次护送任务中,他们负责护送一位税务官前往南方省份。那人肥胖傲慢,马车里堆满了个人奢侈品,却对沿途饥民的哀求视而不见。
“这些都是帝国的蛀虫,”税务官啜着酒,对骑在马旁的塔兹米说,“不交税还想白吃白喝?该死。”
塔兹米沉默着,拳头在缰绳上握紧。途中他们遇到一群村民拦路哀求,说税收过重,今年收成不好,请求宽限。
税务官直接命令:“驱散他们!敢抵抗就格杀勿论!”
塔兹米咬牙执行了命令,但让士兵们只用盾牌推搡,而非动用武器。当一位老妇人跌倒在地时,他下马扶起她,悄悄塞给她几枚银币——他微薄军饷的一部分。
税务官没有看到这一幕,但莎悠看到了。当晚扎营时,她找到塔兹米:“你今天很危险。”
塔兹米望着篝火:“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在军队里,‘该做的事’就是服从命令,”莎悠声音低沉,“我听说上次有个军官因为违抗命令被处决了,即使那命令是错的。”
塔兹米转头看她:“那我们和山贼有什么区别?只是穿着制服的强盗而已。”
莎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几周后,更严峻的考验来了。一支运输队遭到袭击,所有护卫被杀,军用物资被抢。情报指出是一伙前帝国士兵所为,他们熟悉军队战术,装备精良。
塔兹米的小队被派去追踪这批叛徒。经过三天追踪,他们在一片山谷中发现了敌人的营地。
“人数比情报说的多,”莎悠从高处观察后回报,“至少四十人,而且有弩车和简易工事。我们需要支援。”
塔兹米皱眉思考。回求援需要一天时间,届时敌人可能早已转移。但他的小队只有十人,强攻无异于自杀。
“我们等,”他最终决定,“观察他们的规律,找机会偷袭。”
等待持续了两天。在这期间,他们观察到这些“叛徒”纪律严明,甚至轮流训练站岗。第三天夜里,机会来了:一小队人离开营地,似乎是去取水。
塔兹米当机立断:“伊耶亚斯,带三个人伏击取水队,要活口。莎悠,监视主营地。其余人准备移动。”
伏击成功,他们俘虏了两人。审问中得知,这些人是被冤枉的前边境守军,长官贪污了军饷还诬陷他们兵变,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我们只想拿回应得的,然后离开帝国!”一个俘虏喊道,眼中满是绝望和愤怒。
塔兹米心中震动。他让人把俘虏绑好,自己则陷入沉思。
“怎么办?”伊耶亚斯问,“放了吗?还是带回去?”
莎悠摇头:“带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帝国不会听他们辩解的。”
最终,塔兹米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亲自进入叛军营地进行谈判。
“你疯了!”伊耶亚斯抓住他的手臂,“他们会杀了你的!”
“如果他们想杀我,早就强攻了,”塔兹米说,“他们选择固守,说明还想活命。我有办法。”
带着白旗,塔兹米独自走向叛军营地的。经过紧张的谈判,他带回了叛军头领的条件:交出贪污他们军饷的长官,他们就放下武器离开帝国,永不返回。
塔兹米知道这不可能。那个长官是某个贵族的亲戚,势力庞大。但他还是答应将条件传达回去。
返回军营后,塔兹米在报告中原原本本记录了叛军的条件和他们的冤情。报告被层层上交,最终如石沉大海。一周后,上级直接派来一支特种部队,以压倒性力量剿灭了那群叛军,没有留一个活口。
塔兹米站在曾经的营地废墟上,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心中冰冷。他偷偷埋葬了那些叛军的尸体,每埋一个,都感到一部分理想随之死去。
与此同时,在帝都中心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内,艾斯德斯正审阅着近期的军情报告。桌角堆着一叠“潜力人员观察简报”,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当看到塔兹米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报告中详细记录了他近期的表现:以少胜多的矿山清剿战、处理税务官护送任务中的“灵活手段”、以及最近那份关于叛军的充满争议的报告。
“有意思,”她轻声自语,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乡下小子似乎不只是会挥剑而已。”
她按下桌上的铃,副官立刻出现:“将军有何吩咐?”
“把这个塔兹米的档案调来,全部。”她指尖轻点报告上的名字,“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特别’。”
副官鞠躬退下。艾斯德斯走到窗边,望着训练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新的玩具似乎正在出现,而她总是享受培养强者的过程——无论最终是要将其纳入麾下,还是亲手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