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的开始

“我把你姐姐葬在了城外，与你姐姐成婚那年种下的梧桐树下，把毛毛也埋在了你姐姐身边，陪着她和孩子。”

“夫人喜欢花，我还在他们的周围撒下了许多花籽，几场雨下去，大概发芽了吧？”

“或许明年春天就开花了。”

何明珠躺在床上，听着温宗瑜越说越像自言自语的话，眨了下眼，一滴泪滑落到发丝里。

“明珠，吃点粥吧？”温宗瑜叹了口气，端过来一碗米粥，“我加了些糖，是甜的，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何明珠闻言，翻身背对着他，又一颗泪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温宗瑜站起身，走了出去。

何明珠听见关门的声音，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被子哭了出来。

一道墨蓝色的妖气在她身上汇聚，渐渐地身上似乎也有墨蓝色的妖气。

何明珠吓得停止了哭泣，抽噎着从床上站起来，脑袋一阵发懵，眼前发黑。

凭着感觉，脚步虚浮的走到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

只见她额头上多了两道和离仑一样的妖纹，情绪激动，身上墨蓝色的妖气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妖？”何明珠吓得把手里的镜子扔到地上，慌忙的摸自己的脸，“我变成了妖？”

“不、不可能！呕——”

何明珠因为情绪激动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她随意的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又把镜子捡起来。

缓缓的照向自己，镜子中的脸干干净净的，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虚弱外，什么奇异的妖纹都没有。

“一定是因为我没吃饭，饿出幻觉了。”

何明珠说着也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自我安慰。

她害怕再出现这种情况，被人觉得是妖怪，带上了帷帽，把整张脸都遮起来，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年，这一年中温宗瑜又带着她搬了两次家，房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精致。

只是空旷了许多，冷清了许多。

亭子外雨淅淅沥沥，何明珠指尖微动，绵长的古琴音裹着清幽的雨声，像清泉漫过心尖，杂乱的念头慢慢消散，让人不禁沉静下来。

“何小姐，这是老师托我送来的。”

琴声停下，何明珠抬头隔着珠帘看去，那清瘦的少年右手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叠好的精致的紫色罗裙，左手拿着一把收起来的、在滴水的伞。

这人是温宗瑜前些日子收的徒弟——甄枚。

对温宗瑜很忠诚、信任，甚至是言听计从。

“放下吧。”

甄枚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将托盘放到她面前，退了出去。

“你把五文钱都花了？”

一把伞在赵远舟头顶撑开。赵远舟侧身，看见了身旁撑伞的离仑。

离仑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是二十文，他见天下雨就借势涨价了。”

赵远舟大笑出声：“哈哈哈，凡人啊，也真是怪聪明的。咦？你哪来那么多钱，该不会是明月给你的吧？”

“给——”离仑没回答他，将伞塞到赵远舟手里，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你不用吗？”

雨越来越大，街道上行人举着伞，脚步匆匆，各自朝着家跑去。

离仑负手缓步逆着人流而行，自由自在：“我不需要避雨。风吹雨打，雪落霜降，世间一切，万法自然。我离仑从来不躲，也从来不退。”

赵远舟看着离仑的背影突然狡黠一笑，把伞收起来，追了过去，与离仑一同散步在雨中。

离仑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喜欢伞吗？”

赵远舟粲然一笑：“人间有句话，好朋友，要一同经历风雨。”

离仑不说话，兀自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发现头顶的雨停了，转身，发现赵远舟把伞撑在他头顶，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好朋友要一同经历风雨吗？你来人间太多次了，已经会撒谎了。”

离仑说完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个人影，身形一顿，快走一步出了伞。

赵远舟将伞往他那处偏，又将离仑罩在伞下。离仑躲一寸，赵远舟进一寸。

追、躲之间，两人变成了打闹过招，一把伞在赵远舟手中运用灵活，离仑处于下风，眼见赵远舟的油纸伞尖即将击中离仑，咚！

一个清脆的声响，挡住伞尖的竟是离仑的拨浪鼓。

何明珠打着伞，带着帷帽，穿着今天甄枚送来的新衣裳走到雨里，停在济心堂门口。

“何小姐，温大夫不在医馆，刚刚出去了。”

一个伙计看到她，快速的跑过来，跟她说话。毕竟只有她会打着伞带帽子，很好认。

何明珠闻言欲走，又听到那伙计说：“何小姐，外面雨大，不如等雨停了再走吧。”

药堂里人很多，那活计在她进来后就忙着去煎药了，她找了个角落坐着，突然耳边传来几声很微小的哭泣声。

她又仔细听，又听见两声，这药馆是她搬来这里后第一次来，而他姐夫温宗瑜是这里的主要的坐堂大夫。

何明珠去寻找，在一处隐秘处发现了地道入口，她看着漆黑又令人不安的入口犹豫一瞬，闯了进去。

地道很复杂，几次想转身离去，又想到那几道微弱的哭声，咬牙走了进去。

她如今有妖力但却不受那些捉妖的东西束缚，也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有妖力，她想大概和她的心有关。

走了许久，渐渐有微弱的火光亮起，医馆地道的尽头竟然是一处地牢。

闷热潮湿的空气与恶臭味、血腥味混在一起，密不透风，令人作呕。

地牢里放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笼子，笼子里挤满了人。

他们被迫缩在逼仄的笼子里，个个衣衫褴褛，血污与头发成一团，身上的皮肉净是些被虐待的痕迹，有的在呻吟、有的麻木不看。

这竟是一处人体实验的地方，上面是医馆，下面是恐怖的人体实验？！

不对、是妖，她看见了傲因。

她跑到笼子面前，看着正在添尖爪的傲因，眼中聚起了泪，心中生出了几分心疼与不忍。

傲因的手不知道受了什么酷刑，皮肉外翻，甚至可以看见白骨，身上也有很严重的伤，到了溃烂的地步。

“你怎么在这，怎么被人抓起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大荒吗？”

傲因闻言和她对上视线，一双眼睛桀骜不驯，甚至透着些许凶残。

何明珠掀开面纱，隔着笼子喊道：“我是姐姐啊，让你找异草，给你桂花糕的姐姐啊。”

“姐姐.....”傲因的眸子仍旧桀骜，只是少了那份凶残。

“姐姐！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

“姐姐....大荒....我要回大荒.....”

别的刚被抓进来的小妖见这人不伤害他们，甚至身上还有很微弱的妖的气息，隔着笼子哭着求救。

何明珠转头见仔细看笼子里的‘人’，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妖的特征。

她催动体内的妖力朝着那粗重的铁链打趣，铁链被打的只连着一点。

再抬手打去，却再没有任何妖气打出，何明珠皱着眉放下手，去试图掰开那锁链，没掰动。

她看到墙上挂着许多血迹斑斑变了形的刑具，拿起一个趁手的刑具，狠狠朝着锁链打了过去。

“咻——”

锁链被打开的瞬间，何明珠感觉脖子一疼，紧接着看到傲因站起来的身影，随后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