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秋意漫进青藤覆盖的校门时，小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余温，风里却已掺了几分清爽。实验中学的银杏道是全校最惹眼的景致，九月末的阳光斜斜打下来，扇形叶片褪去翠绿、染透金黄，层层叠叠铺在甬道上，踩上去像踏着松软的金毯。这一年，智能手机尚未普及，诺基亚的直板机身是校园里最常见的通讯工具，按键敲击声、短信提示音，混着课间的喧闹，凑成了独属于那个年代的校园交响。
许念念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习题册，小跑着穿过人群。升入高二后学业压力陡增，图书馆成了她除教室外最常待的地方，下节就是数学周测，她想趁课前再翻一遍错题本。白色帆布鞋踩在落叶上，窸窸窣窣的轻响里，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小心！”
急促的提醒自身后传来时，许念念已经脚下一滑，整摞书哗啦啦散了一地。她惊呼着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回头时，撞进一双亮得像盛着星光的眼睛里。
男生穿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他半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帮她捡书，阳光透过银杏叶缝隙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许念念脸颊瞬间泛起绯红，慌乱地蹲下去帮忙，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来。
“谢谢……”她声音细若蚊蚋，视线死死钉在散落的书页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没关系，”男生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下次跑慢点儿，这叶子滑得很。”
他把捡好的书递过来，许念念抬头接时，才瞥见他胸前的校牌——高二（3）班，林砚之。名字和人一样，透着几分温润的书卷气。她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隔壁班的物理竞赛尖子生，只是从没近距离接触过。
“我叫许念念，高二（1）班的。”她报上名字，指尖攥得书脊发潮。
林砚之笑了笑，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知道，上次月考，你数学考了年级第一吧？”
许念念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这种内向寡言的人，会被其他班的男生记住。脸颊的绯红更浓了，她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连多余的话都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林砚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掏出手机，是部银灰色的诺基亚N73，机身带着磨砂质感，在阳光下闪着低调的光——这是当时校园里很受欢迎的机型，不少同学都羡慕。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一眼，指尖在按键上快速敲击回复，动作娴熟。
“你的手机？”许念念忍不住瞥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她的手机也是诺基亚，却是最基础的5300款式，外壳还贴了层粉色贴纸，是妈妈送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林砚之抬眼，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嗯，刚买没多久。你也用诺基亚？”
“嗯，”许念念点点头，声音依旧不大，“我那个是5300，粉色的。”
“挺好的，实用。”林砚之说着，把手机揣回口袋，目光扫了眼教学楼的方向，“你要去上课？我刚好顺路。”
许念念点头，两人并肩走在银杏甬道上。落叶时不时飘到肩头，风里带着银杏的清甜气息，周围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走过，低声谈笑间，远处篮球场还隐约传来运球的“咚咚”声。他们没怎么说话，偶尔目光不经意碰到，也会立刻错开，空气中带着几分初次见面的拘谨，却并不尴尬，只有脚步声和落叶的轻响，在安静的校园里慢慢交织。
快到教学楼门口时，林砚之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那个……要不要交换个号码？我数学不算太好，以后有不会的题，说不定能请教你。”
许念念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的光标在“新增联系人”一栏闪烁。她攥了攥衣角，小声报出自己的号码，眼睛盯着他的指尖在按键上跳跃，一个个数字被准确输入，指尖的动作干净利落。
“好了，”林砚之把手机递给她看，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存的是‘许念念-数学大神’，不介意吧？”
许念念忍不住笑了，眉眼弯成月牙，摇了摇头：“不介意。”她接过自己的手机，快速把林砚之的号码存进去，备注只写了“林砚之”三个字，指尖按保存键时，都带着点微微的发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有种与其他同年纪男生不一样的感觉。
“那我先上去了，周测要开始了。”许念念抱着书，站在楼梯口说。
“嗯，”林砚之点点头，眼里的星光依旧明亮，“周测加油，谢谢你的号码。”
许念念转身跑上楼梯，脚步快得像在逃，跑到二楼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砚之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抬手轻轻挥了挥，阳光落在他身上，像一幅温暖的画。她慌忙转回头，快步跑进教室，坐在座位上时，脸颊还在发烫，心跳得飞快。
窗外，银杏叶还在飘落。许念念拿出诺基亚手机，屏幕上“林砚之”三个字格外清晰。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又飞快缩回来，嘴角却扬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少年与少女的故事在银杏纷飞的2008年开始了，一部诺基亚，一串数字，牵扯出一段青涩而美好的缘分。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雨，只知道此刻的阳光正好，银杏很美，而那个刚认识的人，眼里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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