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国际会议中心的穹顶在晨光中泛着冷银色的光。苏晚晴踩着高跟鞋穿过大理石长廊,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与她胸腔里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嗒、嗒、嗒,像倒计时的秒针。
她抬手推了推银框眼镜,镜腿压过太阳穴的钝痛让她的神经更加紧绷。指尖划过镜架时,能触到那道细微的凹痕——昨夜调试隐形墨水笔时留下的。
主会场的电子屏正在滚动播放参会者名单,"露娜博士"的名字在"维塔核心神经科学研究所"下方格外显眼。她站定看了三秒,余光瞥见第三排最右侧的位置——那是韩沉的座位。
深灰色西装搭在椅背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布料被晨风吹得微微鼓动,她甚至能闻到一丝残留的松木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下面有请露娜博士,带来《神经可塑性干预与伦理边界》的主题演讲。"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时,苏晚晴的指尖在西装内袋轻轻按了按。
那里放着用隐形墨水重写的讲稿,表面是经审核通过的学术内容,而每一行字的间隙中,都藏着母亲实验室的摩斯密码。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韩沉从侧门迈入。他抬腕看表的动作极轻,却被她捕捉到了——分秒不差。
"各位同仁,我们都读过维塔核心去年发表的《基于多巴胺回路的记忆重构技术》。"她的声音沉稳得如同精密仪器,"但有个数据值得推敲:当干预深度超过前扣带回2.3毫米时,受试者的δ波频率会出现0.7赫兹的异常震荡。"
台下传来零星翻资料的响动。韩沉的脊背挺直了些,原本交叠的手指松开,指节抵着下颌——这是他在警惕时的典型动作。
"我构建了意识劫持风险模型。"她点开投影,蓝色光网在幕布上流转,"当这种震荡持续超过17秒,受试者的自主意识会出现0.3秒的空白期。"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精准地扫过韩沉的眼睛,"足够植入一段'虚假记忆'。"
会场里炸开了议论声。韩沉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摸向西装内袋。
她在心里冷笑:陆远父亲"治疗"时出现的18秒记忆断层,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演讲结束时,掌声如潮水般漫过。苏晚晴收拾讲稿的动作很慢,慢到能看清韩沉穿过人群的每一步。
"露娜博士。"他停在三步外,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金属,"维塔核心对您的研究很感兴趣。"递名片过来时,指节泛着常年握枪的青白色。
她接过名片,指尖故意擦过他虎口的茧。
"合作?"她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无害的月牙,"不如先聊聊你们如何'治疗'陆远父亲的'失忆症'?"
韩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的嘴角很快扬起:"明晚八点,顶层酒会。我们可以详谈。"
转身时,西装袖口带起的风卷着冷香钻进她的鼻腔——和陆父昏迷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回酒店的出租车里,苏晚晴摸出钢笔在车窗上画了道水痕。车窗外的日内瓦湖泛着铅灰色,像一块淬了毒的玉。
她对着水痕轻声说:"上钩了。"
酒店房间的顶灯刚亮起,她就扯下领带丢进碎纸机。电机嗡鸣,讲稿的残片打着旋儿坠入垃圾桶。
她从行李箱夹层取出微型摄像头。隐形墨水在台灯下显影成淡绿色,她对着纸页逐行核对,指尖划过那些字迹时,仿佛触到了三年前母亲最后一次拥抱的温度。
她取出一枚微型胶囊,贴在臼齿内侧——赵野说,这是母亲留下的"清醒剂"。
录音笔旋入耳环卡槽的瞬间,金属硌得耳垂发疼。她对着镜子调整角度——让开口朝向斜后方。
手机在这时震动,赵野的语音跳了出来:"韩沉有反侦察训练,别让他碰你。"她深吸一口气,镜中倒影的嘴角还挂着笑:"他会主动碰的。"
深夜十一点,浴室的花洒正发出哗哗的水声。苏晚晴缩在窗帘后,盯着门把缓缓转动的弧度。
两个穿服务生制服的人猫着腰进来时,她数清了他们鞋跟的磨损情况——和赵野提供的维塔核心特工档案完全吻合。
微型摄像头的红灯在花瓶里闪烁,她看着两人翻遍行李箱、撕开床垫、甚至拆开空调滤网。当其中一人举起她的笔记本电脑时,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找的不是论文,是人。
视频加密上传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的月亮刚爬上尖顶教堂。她给欧明哲发去消息:"他们在找07号。"然后扯过浴袍裹住身子——明天的酒会,该穿那身酒红色晚礼服了。
酒会当晚,水晶灯把顶层大厅照得如同白昼。苏晚晴的裙摆扫过香槟塔时,余光瞥见韩沉正站在落地窗前。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从她盘起的发梢刮到缀着碎钻的鞋尖,最后停在她颈间的珍珠项链上——那颗主珠是空心的,内藏信号放大器。
"自由体案例07号的脑波数据,确实很有意思。"她端着酒杯凑近,故意让"07号"三个字裹着香槟的气泡飘进他的耳朵,"δ波震荡持续了19秒,比我模型里的临界值多了2秒。"
韩沉的手指在玻璃上叩了两下。
"露娜博士,"他转身,笑容比香槟更冷,"我有一间私人包厢,或许能聊得更深入。"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晴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她盯着墙上的油画——那是一幅仿莫奈的《睡莲》,但颜料里掺了金属粉。
"韩主管很谨慎。"她笑着倒香槟,"不过……"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酒杯在指间摇晃,红酒泼洒在地毯上的刹那,她看见韩沉瞳孔骤缩——红色酒渍里渗出幽蓝,那是神经感应试纸与高频信号接触的反应。
"你们连自己人都不信任?"她瘫软在沙发里,任由韩沉扶住她的肩。追踪器贴着他西装内袋的布料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装了监听设备……还要搜我的身?"
韩沉的手停在她的后腰。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像一头意识到被算计的野兽。
"送医院。"他对门外低吼道,"找最好的医生。"
救护车鸣笛划破夜空时,苏晚晴咬碎了藏在牙齿间的药囊。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眼前的重影瞬间消散。
她盯着司机后颈的纹身——那是维塔核心特有的双蛇标志。她猛地抽出急救箱里的镇静剂。
"睡吧。"她轻声说,针头扎进司机静脉的瞬间,救护车偏离了去医院的路线。
仪表盘的蓝光映着她的脸,她摸出手机,看着上面跳动的红点——韩沉的信号正驶向城外。
废弃变电站的铁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时,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苏晚晴仰头望着夜空,星辰被乌云遮去大半,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
她摸出手机,按下赵野的号码:"鱼进网了。准备接应07号。"
挂断电话时,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眼底的暗涌。三年前,顾承渊被拖进维塔实验室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晚晴,如果我醒不来……别变成他们。"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她望着信号红点逐渐靠近预定坐标,指尖无意识抚过唇角——那里曾贴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枚药囊。
风卷起地上的纸片,她弯腰拾起。是白天烧剩的讲稿一角,"意识劫持"四字残缺不全。
她攥紧它,抬头望向荒原尽头。
两束白光骤然撕裂黑暗,如刀锋般刺来——这一次,她不再是等待被拯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