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未拉拢的窗帘缝隙,像一把薄而利的刀,切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
贺峻霖睁开眼,最先感受到的是宿醉般的头痛,沉沉地压着太阳穴。然后才是身体各处的僵硬和不适,以及……身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猛地侧过头。
严浩翔睡在旁边,侧身对着他,被子滑到腰际,露出线条流畅却略显单薄的背脊。晨光勾勒出他肩胛骨的形状,头发凌乱地铺在枕上,睡颜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褪去所有尖锐防备后的柔和。
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被紧紧攥住的触感,那枚戒指滚落地毯的微响还在耳畔。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酸胀,悸动,还有更多难以分辨的、混乱的情绪。
他极其缓慢地坐起身,肌肉牵扯出细微的酸痛。地毯上,那枚钻戒安静地躺在那里,反射着冰冷的微光,像一个沉默的审判。
视线扫过床头柜,他的手机屏幕朝下扣着。他不用拿起来也知道,那下面一定压着无数个未接来电和蜂拥而至的信息。他的世界,从昨天站上婚礼舞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衬衫和裤子,一件件沉默地穿好。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神经,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是在逃离。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身边这个人,更是逃离昨夜那个失控的、不管不顾的自己。
系好最后一颗衬衫纽扣,他停顿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床上。严浩翔依旧睡着,眉宇间似乎微微蹙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安稳的东西。
贺峻霖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他几乎要伸出手,去抚平那点褶皱。
但他最终没有。
他移开视线,看到了被随意放在椅子上的、严浩翔的黑色外套。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手指探入外套内侧的口袋。
果然。
那台旧随身听,冰凉的金属外壳,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把它拿了出来,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定了一瞬。
然后,他不再回头,走向门口,拧开门把手,侧身闪了出去,再轻轻合上。
走廊空无一人。厚重的地毯吸音,他的离开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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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堂咖啡吧的角落,贺峻霖要了一杯最浓的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滚过喉咙,试图压下那阵一阵上涌的虚浮感。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数十条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涌出,嗡嗡的震动声像是催命符。他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大部分,只点开了置顶的那个聊天框。
新娘的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凌晨。
【贺峻霖,我需要一个解释。】
短短一行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后面压抑的崩溃和绝望。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解释什么?怎么解释?说因为一个七年未见的前任突然出现,拿走了婚戒,所以他无法完成婚礼?
这本身听起来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他烦躁地闭上眼,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咖啡的苦涩弥漫在舌尖,却盖不过心里的惶然。
他拿出那台随身听,指腹摩挲着上面磨损的痕迹。七年前的物件,像一个不合时宜的时空胶囊,炸毁了他精心构筑的一切。
下一步该怎么办?
回去道歉?试图弥补?可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复原。更何况,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从严浩翔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
可是严浩翔……
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慌。七年,足以改变太多。他们之间横亘着漫长的空白、无法弥补的伤害、以及昨夜那失控的、不知该如何定义的重逢。
未来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找不到线头,只剩一片混乱的纠缠。
他坐在那里,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直到服务生过来轻声询问是否需要续杯,他才猛地回过神。
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他走向酒店前台,重新开了一个房间,就在严浩翔楼下的那一层。
拿到房卡,走进空无一人的新房间,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疲惫地吁出了一口气。
仿佛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壳。
他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听和那枚滚落地毯的钻戒,并排放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
一边是沉重冰冷的现实,一边是灼烫沉重的过往。
他站在中间,被撕扯得面目全非。
而就在此时,被他留在楼上房间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储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你拿走了磁带。】
【这次,换你不告而别?】
作者哎哟,谁懂啊,我们数学老师后脑勺秃了一块,像那个派大星一样,一看到那块秃的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