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轻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最后的审判槌落下。
贺峻霖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将视线投向茶几。那枚钻戒孤零零地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而原本放在旁边的随身听,已经被严浩翔带走了。
过去被带走,未来被弃置。
他被悬在了中间,脚下是万丈深渊。
手机又开始震动,这一次不是信息,是直接来电。屏幕上跳动着母亲的名字,像催命的符咒。他不用接也知道电话那头会是怎样的惊怒、失望和一连串亟待解决的烂摊子。
他没有接。任由铃声在房间里固执地响到自动挂断。
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走到茶几边,弯腰捡起了那枚钻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缩。他没有犹豫,走到房间的垃圾桶旁,松开了手。
戒指落入桶内废弃的纸张中间,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像一个仪式性的告别。对他原本规划好的、按部就班的人生的告别。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泼在脸上,试图浇灭那从心底里烧起来的惶惑和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决绝。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是劫后余生般的空洞和一丝……陌生的疯狂。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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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贺峻霖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拖着简单的行李,办理了退房。他刻意避开了酒店的正门,从侧面的消防通道走出,绕到街角,迅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机场。”他报出目的地,声音沙哑。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这座承载了他太多记忆、也刚刚上演了一场荒唐闹剧的城市,在晨光中逐渐远去。
他拿出手机,这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给父母,也不是给新娘,而是给他的经纪人。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经纪人焦急又带着责备的声音:“贺峻霖!你到底在哪?!你知不知道这边……”
“李哥,”贺峻霖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帮我个忙。”
经纪人愣了一下:“什么?”
“帮我跟剧组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所有的后续问题,违约,赔偿……你先帮我处理,具体等我联系你。”
“什么?!贺峻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接下来有多少通告,那部戏……”
“我知道。”贺峻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所以,拜托了。”
说完,他不等经纪人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他干脆利落地关了机。
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物,心里一片麻木的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逃离所有熟悉的人和事,逃离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目光和责任。
像一个逃兵。从自己的婚礼上,从自己的事业里,从自己的生活中,仓皇出逃。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城市的另一端,严浩翔坐在一间狭小的临时工作室里,指尖夹着烟,却没有点燃。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和线路图。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出去的短信,接收方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你跑不掉的,贺峻霖。】
信息下面,是一个正在移动的、微小的光点,定位地图上,正沿着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平稳地移动着。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那个光点上,眼神沉寂,深处却燃着某种幽暗的、势在必得的火焰。
他拿起桌上那台旧随身听,按下播放键。磁带吱呀转动,里面只有他七年前录下的那一句话,和贺峻霖前一天晚上录下的那句“对不起”,在空荡的房间里循环播放。
“二十八岁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对不起啊,我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
严浩翔听着这错位的对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冽到极致的弧度。
他对着空气,也像是对着那个正在逃离的光点,轻声地,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了。”
“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