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紫禁城的雪一场接着一场,宫墙内的日子,在“雨露均沾”的规制与帝王随性的翻牌间,缓缓流淌。皇帝依着位份,在各宫轮宿,往后便随性而为,细数下来,总是慧妃晞月与昭贵妃明漪往养心殿侍寝的日子最多。每月朔望,皇帝也爱往皇后琅嬅的长春宫坐坐,闲话家常,而娴贵人青樱,恩宠如潜邸时的繁花,渐渐随纯嫔、怡贵人、海常在一般,没入深宫的沉寂里。
几场大雪后,内务府事务繁杂,对延禧宫差事疏懒。这日午后,承乾宫内暖香袅袅,明漪由云柚侍奉整理妆奁,芹心掀帘入内,笑道
芹心娘娘,皇后娘娘赏的白花丹、海枯藤香包,内务府送得仔细,针脚密实,药材也都是上等的。
明漪搁下手中玉簪,眉眼带笑
钮祜禄·明漪姐姐赏的东西,内务府自然不敢轻慢。你且收好了,冬日里湿气重,这香包正好用得上。
张嬷嬷从外进来,接口道
张嬷嬷到底是皇后娘娘疼人,赏物都这般精细。也不枉娘娘与皇后娘娘自小的情分,在王府时,娘娘帮衬皇后娘娘料理内院,如今在宫里,姐妹间也是相互扶持。
明漪温和一笑
钮祜禄·明漪我与姐姐情同姐妹,她料理六宫辛苦,这些赏物,也是她的一片心意,自然要妥善收着。
此时,延禧宫里却满是委屈。如懿与海兰描花样子,阿箬哭哭啼啼进来
阿箬内务府太欺负人!皇后娘娘赏的香包,到咱们这儿,白花丹是次货,针脚也松松散散。奴婢去理论,他们说太医院就送这等货色!
海兰忧色上脸,如懿无奈,只说先将就用,海兰心疼,要拿去缝补,如懿劝她别累着,海兰称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解闷。
雪点子飘了一上午,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钦,踩着积雪往长春宫去。王钦如今是养心殿副总管太监,总管空缺,他近身伺候。
王钦进长春宫,见琅嬅身着藕荷色缎绣牡丹团寿纹袷衣,外罩月白底碧青竹纹织金缎紫貂小坎肩,手捧画珐琅花鸟手炉,看素练、莲心折蜡梅插瓶。琅嬅见他,含笑道
富察·琅嬅外头雪滑,皇上派你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说着命莲心赐茶。
王钦谢恩后回
王钦皇上吩咐,明儿十五,在长春宫用晚膳并宿下,让娘娘预备接驾。
琅嬅眉目微漾笑意,淡淡道
富察·琅嬅知道了。夜里霜雪滑,嘱咐抬轿的仔细,多打灯笼照路。
王钦忙应,琅嬅扬脸道 “赏”,莲心取十两银子悄悄递他。王钦千恩万谢,偷瞄莲心,莲心赶忙退下。
王钦又说
王钦昨儿夜里下雪,皇上想起潜邸殁了的大阿哥生母诸瑛,念叨好几句 “可惜”。
琅嬅轻轻叹息,眼中流露出惋惜
富察·琅嬅诸瑛妹妹命运着实坎坷,她在潜邸时,先后孕育过两个孩子,二公主虽未能保住,可一直尽心养育永璜,这些年操持辛苦,为人贤惠和顺。她伺候皇上许久,去岁一病没了,连宫里的福分都没享到。论情分,她是大阿哥生母,当年虽只是潜邸格格位份低,依本宫看,追封妃位才妥当,也能更好地看顾大阿哥,慰藉他的心。
王钦忙躬身,恭谨回
王钦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思虑这般周全。皇上昨夜只说要追封哲妃,娘娘这一番话,尽显姐妹情与对皇子的关怀,奴才回禀皇上,皇上定也会赞许。过两日行追封礼,宝华殿办大法事,烦娘娘一并打点。
富察·琅嬅既如此,便依着该有的规制来,也好让诸瑛妹妹走得风光些。你回皇上,就说本宫感念姐妹情分,定会把追封礼办得妥帖,不叫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