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你倒杯水。”田栩宁哑声道,转身想去拿水壶。
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抓住。
“别走。”梓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恐惧,抬头望着他,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栩宁……别走……”
田栩宁的心像被那眼神狠狠刺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在梓渝身边坐下,反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用力搓了搓,试图传递一点暖意。“我不走,就在这里。”
梓渝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送风声,还有两人压抑的呼吸。
“栩宁……”梓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种绝望的茫然,“我们……我们是不是完了?三亿……我们……我们拿什么赔啊?演戏……是不是也演不成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我只有演戏了……我什么都不会……”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抬起泪眼,看向田栩宁,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田栩宁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沉沉的灰暗,一股尖锐的痛楚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搅。他恨那些冰冷的合同,恨那些将他们视为商品的嘴脸,恨这该死的、能瞬间将人捧上云端又狠狠摔落的娱乐圈规则!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双手捧住梓渝冰凉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锐利、坚定,像燃着两簇不灭的火焰。
“听着,梓渝。”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每一个字都重重砸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戏演不成,就不演了!这破圈子,不待也罢!”
他顿了顿,拇指用力擦过梓渝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不容置疑的承诺:
“但有一点,你记清楚。”
“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只要你还肯握着我的手,像今天这样,没有把我推开……”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梓渝,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和孤勇:
“那么,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都背着你,扛着你,我们一起趟过去!”
“没有‘完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永远没有‘完了’!”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梓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写满了孤勇和决绝的眼睛。那眼神太烫了,烫得他心尖都在颤抖,烫得他眼底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地决堤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是滚烫的。
是带着滚烫的、灼热的希望的。
他猛地扑进田栩宁怀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对方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田栩宁的肩头。
“愿意……我愿意……”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重逾千斤的承诺,“栩宁……我握住了……死也不松开……我们一起……一起……”
田栩宁闭上眼,用力回抱住怀里这具颤抖却无比坚定的身体,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他将脸深深埋进梓渝带着泪水和汗意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他的气息。巨大的疲惫和沉重如山的压力并未消失,但此刻,在这冰冷隔绝的囚笼里,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之上,两颗紧紧相贴的心脏,却如同黑暗中互相依偎的萤火,燃烧着微弱却足以照亮彼此前路的、孤勇的光芒。
门外,隐约传来李峰和王莉压抑着怒火的争执声、电话铃声、还有工作人员刻意压低的汇报声。风暴并未平息,甚至可能才刚刚开始。
但门内,只有两人沉重却逐渐同步的心跳,和那无声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的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梓渝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只剩下轻微的抽噎。他依旧靠在田栩宁怀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雏鸟。
“栩宁……”他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想去洗把脸。”
“好。”田栩宁松开他,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心尖又是一疼,“去吧。”
梓渝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房间自带的豪华浴室。
田栩宁疲惫地靠在床头,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巨大的压力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减轻分毫。三亿违约金像一座冰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深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他直接关机,将那个冰冷的小方块扔在一边。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田栩宁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梓渝站在门口,没有出来。他似乎刚刚用冷水狠狠冲洗过脸,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洗去了泪痕,却让那张脸显得更加苍白脆弱。他换下了那件宽大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脖颈纤细,锁骨伶仃。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浴室门口昏黄暧昧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靠在床头的田栩宁。那双被泪水反复洗过的眼睛,此刻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湿漉漉的,带着一种惊魂甫定后的茫然,却又异常专注。水珠顺着他清瘦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羊绒衫的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眼神里没有了发布会上的决绝,没有了通道里重逢时的悲壮,也没有了刚才崩溃大哭的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依赖。
那目光太专注,太安静,像带着无形的钩子,瞬间攫住了田栩宁所有的感官。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从发布会惊天动地的“官宣”,到机场通道里绝望的奔逃,再到此刻这间冰冷囚笼里的暂时喘息……短短几个小时,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紧绷的神经,巨大的压力,濒临崩溃的情绪,还有……那一直被强行压抑、却在每一次肌肤相触、每一次眼神交汇时都疯狂叫嚣的本能渴望。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权衡、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寂静里,在那个脆弱又专注的目光注视下,轰然倒塌。
田栩宁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冲动,带着毁灭和重生的力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冲垮了最后一丝名为克制的堤坝。
他猛地站起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几步的距离被他瞬间跨越。
在梓渝微微睁大的、带着一丝愕然的湿润目光中,田栩宁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用力地拉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已经重重地按在了他身后的浴室门板上!
“砰!”
一声不算太响的关门声,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
狭小的、弥漫着未散水汽的浴室空间,瞬间被两人急促的呼吸和骤然升高的体温填满。
田栩宁低头,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怀中人那双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他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抬起梓渝的下巴。
没有言语。
也不需要言语。
下一秒,滚烫的、带着血腥气和孤勇气息的吻,如同宣告主权,也如同寻求救赎,重重地、凶狠地、不容置疑地落了下去!
“唔……”
微弱的呜咽被彻底吞噬。
梓渝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没有挣扎,没有抗拒。
在最初的僵硬过后,那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得如同濒死般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