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拥抱

宠物医院布置温馨，走廊的白炽灯还是把墙面照得近乎冷白。

陆其妙从出租车上下来以后就是一路小跑而来，推开门时仍气喘吁吁，小小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小小的床，小小的猫儿躺在上面，安安静静。

她靠近些，看见赖赖毛发凌乱，后腿已经裹上厚厚的纱布。察觉到脚步声，小猫抬起脑袋，软软地叫了一声。

陆其妙“赖赖……”

听见她的声音，赖赖才真正确认来人是谁，它眼睛微微亮了些，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碍于后腿，只是徒劳。

陆其妙忙又走近了些，她伸出手，颤抖地想要抚摸它的脊背，它先一步将柔软的毛蹭进她的手心。

翟潇闻“后腿利器伤，挺重的，医生已经全部处理好了，这几天定时换药就可以。”

看她慢慢平复气息，一直静默等在一边的翟潇闻终于出声。他刻意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他是循着猫儿尖利的叫声找到赖赖的，比如那所谓“利器伤”深可见骨，比如一路抱它来医院流的血染红了他的卫衣，他身上穿的是才买来的新衣。

陆其妙“它是被人故意伤害的？”

只有这件事瞒不住。那天她随口一提的担忧竟然这么快付诸现实，小猫在人类手底下毫无还手之力。

翟潇闻人高马大，赶走了拿着美工刀的小孩，但当时场景要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六岁小伙子都心惊胆战，世上竟有这样的孩子，对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毫无攻击力的小动物能生出如此恶意。

而这只无辜的小动物，没受伤的皮毛上都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渍，仍旧无条件地信赖着人类，在陆其妙面前展现出它最柔软的样子。但大概是伤口还在作痛，它动作绵软，偶尔无意识发出几声哼叫。

翟潇闻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毕竟答案两人已经心知肚明。他看着她，看见她慢慢蹲下身子去，用额头轻轻抵住赖赖的额头。他站在她身后，只能看见她肩膀轻微颤抖。

他没想过还会看到陆其妙落泪。她的个性，明明凶巴巴地好像敢和全世界对着干。可是她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流，滴在赖赖的眼前，滴在他的心脏。

他在她身边蹲下，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而又轻地拍着。

陆其妙“怎么办……翟潇闻，怎么办啊……”

她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让她如此无能为力的事。唐婉宁猫毛过敏，她是绝对没办法带赖赖回家的。可是那条巷子，那条深深的巷子，那条入夜后只剩昏暗的巷子，随时会成为这只小猫的葬身之地。

他们都没办法永远如此好运，能赶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及时阻拦。

陆其妙低着头，忙着种花时随手挽了丸子头，一路跑来已经松散，几缕落在脸旁，恰好遮住她的脸。但不需要看见也知道，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后怕与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无法冷静。

翟潇闻“……我收养它吧。”

空气冷寂许久，除了细微的啜泣没有半点声音，翟潇闻倏然开口。

陆其妙一愣，抬头与他对视，双眼仍旧通红，未尽的泪垂在眼角。

翟潇闻“我一个人住，多它一个也不多。”

本来这念头在心里也曾有过，海梁的冬天不好过，天气也已经转凉。只是那时总犹豫，独来独往多轻松，家里头多一只小猫，也是多一重牵挂。

但翟潇闻也没法子了。她在他面前哭得太可怜，鼻头都红着，清澈的大眼哭成了海，一滴一滴泪水把他心脏都冲得决堤。他没法子了。

他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先一步而来的，是陆其妙的拥抱。她扑进他的怀里，身上带着小女孩的花香气，也还有下午当园丁时摸爬滚打染上的泥土味。

新衣服呢。但是翟潇闻没有躲，也许可能就是不想躲。他双手僵在她身后，不知如何动弹，下意识想回抱，可是又怕把她唐突。但给他纠结的时间不算太久，理智回笼，陆其妙像遭了烫，又立刻从他怀抱离开了。

陆其妙“疫苗、绝育、还有平时猫粮零食，或者说生病了，这些钱我都跟你平分。”

她囫囵抹了两把眼泪，耳尖红着，不肯再看他，转而又抚摸起赖赖的小脑袋。

陆其妙“小赖赖，你有家啦！”

她变脸也挺快，这会就已是春风拂面，笑容挺甜。赖赖舔了舔她的指尖，仍然与她亲昵。

翟潇闻本想说何必平分，收养了就是他的猫，后来想，两人合养一只小猫，听着也挺暧昧，索性没再与她争。他低下头，只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但还是浅浅笑起来。

翟潇闻“好，你记得常来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