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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被丢掉了

雪覆麟囊

铜雀台的烛火,在漫长的死寂中无声摇曳,将榻边两道凝固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宫墙上,拉出细长而扭曲的暗影。

苏窈僵坐着,一动不动。她的右手仍被萧衍滚烫的掌心死死攥着,被迫紧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那底下滚烫的温度、虚弱却急促的心跳,以及方才剧烈痉挛后残留的细微颤抖,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冰凉的掌心,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这触感太过亲密,太过……危险。带着药味的血腥气依旧萦绕在鼻尖,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是谁,他们之间隔着怎样滔天的血海与无法逾越的鸿沟。可偏偏,他此刻的脆弱、他近乎蛮横的依赖、他强塞给她的这份“镇痛”之责,像一张无形却极韧的网,将她牢牢缚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更漏声滴滴答答,每一响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萧衍的呼吸逐渐变得愈发沉重均匀,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似是那剧烈的痛楚终于在疲惫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暂时退去,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然而,他攥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即便在睡梦中,那力道依旧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她是他在无边苦海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苏窈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

他立刻在梦中发出一声模糊而不安的呓语,眉心再次蹙起,攥着她的手下意识又收紧了几分,仿佛生怕这唯一的慰藉消失。

苏窈立刻不敢再动。

她怔怔地望着他沉睡的侧脸。烛光柔和了他苍白面容上那些过于凌厉的线条,此刻的他,褪去了帝王的杀伐与阴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近乎脆弱的平静。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那抹干裂的血迹尚未完全擦拭干净。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就在她兀自出神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停在暖房门外。并非宫人平日小心翼翼的步伐,那脚步带着一种压抑的焦灼,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最暗处的福海立刻悄步上前,极轻地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压低的、急促的禀报声隐约传来,破碎的字眼“……北境……急报……八百里加急……”如同冰锥,猝然刺入凝滞的空气!

苏窈的心脏猛地一缩!北境!又是北境!

榻上的萧衍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竟是从昏睡中挣扎着苏醒过来。初醒的眸子里还带着浓重的迷茫与疲惫,但在捕捉到门外福海那惊慌失措的神色和“北境”“急报”等字眼时,那迷茫瞬间被凌厉所取代。

“何事?”他嘶哑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福海连滚爬爬地进来,噗通跪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滦河……滦河失守!靖国公……靖国公他……力战殉国了!”

“滦河失守”!

“靖国公殉国”!

每一个字都像最沉重的丧钟,狠狠撞在苏窈的心上!她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血色尽褪!

北境……最终还是……

而榻上的萧衍,在听完急报的瞬间,脸上竟无多少波澜,只有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眸中寒光凛冽,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某种铁血之魂。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然后,他极冷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带着碾碎一切的决断:“拟旨:擢骁骑营统领即刻率部北上,归靖国公副将节制。告诉户部,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粮草军械七日内必须抵营。延误者,斩。”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虚空,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渊:“再告诉前线诸将,朕要的……不是捷报。是北狄王的头。”

话语平静,却尸山血海。

“奴才遵旨!”福海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暖房内重归死寂,却比之前更加压抑,充满了无形的硝烟与血腥味。

萧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向后倒回榻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吓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方才那番杀伐决断已耗尽他强提的心力。

苏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瞬间的冰冷威严与此刻迅速衰败下去的虚弱,心口那复杂的情绪翻涌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他忽然极其困难地侧过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再次精准地攫住了她。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却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杀伐之气、深切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专注?

他看着她,看了许久。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那只依旧攥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抬起,引着她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汗湿的鬓角。

“……擦掉。”他嘶哑地命令,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目光死死锁着她,“……这些汗。”

苏窈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又来了!用这种看似寻常的、甚至蹩脚的借口!

她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容拒绝的固执,看着他被冷汗浸湿的鬓发,再想起他方才那番冰冷决绝的旨极和此刻迅速衰败的虚弱……

最终,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反抗的力气,极其缓慢地、用自己空着的左手,抽出袖中一方干净的绢帕,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额角鬓边的冷汗。

动作生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却并未催促或指责,只是重新阖上眼,眉宇间那深重的疲惫仿佛要将它彻底吞噬。但那紧蹙的眉头,在她极其轻柔的擦拭下,似乎极其缓慢地……又舒展了一丝。

暖房内,一时只剩下她细微的擦拭声和他沉重的呼吸。

恨意如潮,早已退得干干净净。

露出的,是血沃的荒原,硝烟弥漫的战场。

而此刻,在这天下重压与生死边缘,他再次用一个简单的命令,将她强行拉回……这令人心慌的、咫尺之间的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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