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路的九月

九月的太阳还没褪尽暑气，把A大校门口的梧桐叶晒得发亮。黑色轿车停稳时，温知意先推开车门，垂着的长发扫过米色连衣裙领口，发梢还带着点早上被风吹乱的软弧度——是昨天洗过澡后妈妈给她编了松松的麻花，拆开来就成了这样自然的长卷发，说“显精神，也不挡事”。

“把帆布包拿着，你爷爷那本《史记》别弄丢了。”堂哥温景然从后备箱拎出她的行李箱，拉链上挂着的桂花小挂坠晃了晃，是苏纫秋去年亲手绣的，“我陪你去报到处，顺便带你认认历史系的楼，省得你等会儿找不着北。”

温知意嗯了声，指尖轻轻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刚往前迈了两步，就感觉好几道目光落在身上。校门口迎新的学长学姐手里的登记表停了半拍，连骑共享单车路过的男生都慢了速度，眼睛往这边瞟。她不太自在，往温景然身边靠了靠，垂眸时长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浅影，像刚停在湖面的蝶翅。

“那女生是新生吧？也太干净了……”

“头发好长啊，发质看着比广告里还好。”

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温知意耳尖悄悄热了。她攥了攥帆布包带子，——路两旁的香樟树长得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她白色帆布鞋上跳着光点。

走到主路拐角，迎面撞上一群举着“欢迎新同学”牌子的学生。领头的男生没看路，差点撞到温知意肩上，幸好温景然伸手拉了她一把。男生慌忙道歉，目光扫到温知意脸时，却顿了两秒，连声音都放软了：“同学，你是哪个系的？要不要带你去报到处？”

“我们去历史系，认识路。”温景然笑着接话，拍了拍男生的胳膊，“谢了啊，不用麻烦。”

等人走远了，温景然才逗她：“看来我们知意要成A大‘名人’了，这还没报到呢，回头率就这么高。”

温知意瞪他一眼，小声嘀咕：“早知道穿牛仔裤了，穿裙子太显眼。”她早上特意选了最素的连衣裙，连项链都只戴了祖母给的细银链，怎么还是成了焦点？

“穿什么都一样。”温景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张脸，就算裹着校服外套也显眼。”

说话间就看见历史系报到处的红色横幅，温知意脚步轻快了些——她早就跟爷爷打听好了，周教授的《秦汉魏晋史》这学期开给新生，爷爷还特意帮她整理了两本参考书目，说“提前看看，上课能跟得上”。

走到报到处递上文件，负责登记的老师就抬起头，眼睛一亮：“你就是温知意吧？高考历史满分那个！”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塑料凳，“快坐，我给你找选课手册，周教授昨天还问起你呢，说想看看哪个学生能把《史记》选做入学礼物。”

温知意刚坐下，就有两个同系的女生凑过来。其中一个盯着她的头发，小声问：“同学，你头发是天生这么好吗？用的什么洗发水啊？我头发总炸毛。”

她愣了愣，老实回答：“就普通的，我奶奶说多吃黑芝麻和核桃管用，我从小吃到大。”

正说着，温景然拎着行李箱过来：“我去帮你把行李放宿舍，3栋对吧？你填完表在这儿等我，别乱跑，这学校大，你容易迷路。”

温知意点头，看着堂哥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下，才低头填表格。阳光落在她的长发上，泛着淡淡的光，旁边整理资料的学姐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了张她低头写字的侧影——画面里，少女的头发垂在纸页边，笔尖划过的地方，连墨痕都显得软乎乎的。

她没注意这些，只认真把选课意向填好，在《秦汉魏晋史》那栏打了个勾。偶尔抬头时，目光会飘向远处的图书馆——那是她未来四年要泡的地方，里面藏着她喜欢的旧书，也藏着她没说出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