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像化不开的浓雾，严浩翔靠着墙壁站着，指尖冰凉。产房里断断续续传来林薇薇的痛呼，每一声都扯着他的神经，可心里那点焦灼里，总掺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助理的聊天记录，是上周林薇薇说想吃城南那家老店的糖糕，他让助理跑了三趟才买到。

“严先生，产妇宫口开全了，准备进产房。”护士匆匆出来喊他，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严浩翔跟着往里走，路过走廊拐角时，瞥见墙上贴着的孕期知识海报，眼神顿了顿——林薇薇的预产期明明还有两周，怎么突然就发动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孕期的日子本就容易混乱。

产房的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严浩翔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烟抽了半包，鞋底把地砖蹭出淡淡的印痕。直到护士抱着襁褓出来，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恭喜，是个男孩，很健康，就是体重轻了点。”他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婴儿柔软的襁褓，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

孩子被送去育婴室观察，林薇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严浩翔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她眼神躲闪，不敢看他。“累坏了吧？”他尽量让语气温和，可林薇薇只是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接下来的几天，严浩翔每天都往医院跑，给林薇薇送汤，去育婴室看孩子。可越看，心里那点不对劲就越清晰。孩子的眼睛很亮，像极了……他猛地掐断思路，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直到那天，护士拿着一张需要签字的检查单进来，说孩子有点黄疸，需要做个全面检查，包括血型配对。

“血型？”严浩翔接过单子，手指顿住了。他记得自己是A型血，林薇薇上次体检时明明是O型，可单子上孩子的血型赫然写着B型。他的呼吸瞬间滞住，耳边嗡嗡作响，护士还在旁边说“可能是我们搞错了，再复查一下”，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拿着复查后的报告单冲进病房时，林薇薇正靠在床头喝水。看到他手里的单子，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发颤，脸色比刚生产完还要白。

严浩翔把单子拍在床头柜上，纸张发出刺耳的声响：“林薇薇，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愤怒，是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钝痛，“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林薇薇缩了缩肩膀，眼泪突然涌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你出差，我喝多了……”

“喝多了？”严浩翔笑了，笑声里全是寒意，“所以你就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为别人的孩子忙前忙后，期待了整整九个月？”他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孩子推掉的工作，想起夜里替林薇薇盖被子时的小心翼翼，想起第一次在B超单上看到那个小小的轮廓时的心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浩翔，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林薇薇抓住他的胳膊，眼泪蹭在他的衬衫上，“孩子生都生了，我们就当他是我们的……”

“当？”严浩翔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林薇薇，你觉得可能吗？”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我们之间，完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依旧浓烈，可他闻着，只觉得恶心。育婴室的方向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声音曾经让他觉得温暖，此刻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他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贺峻霖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晴天，他背着包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问他“严浩翔，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而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说的是“我们不合适”。

心脏的疼痛突然变本加厉，严浩翔靠在墙上，慢慢蹲下身，捂住了脸。原来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可他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