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安的靴子碾过薄霜,发出细碎的响动。她将大氅裹紧了些,寒风还是顺着领口钻了进来。峡谷两侧的山壁像两把巨大的刀刃,把天光都劈成了碎片。她摸了摸怀里的密信,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
脚步声突然停住。前方枯枝断裂的声音太清晰了。沈荣安握紧剑柄,眼睛扫过四周。三棵歪脖子老树后头藏着人,她数着呼吸,一二三——
破空声来得猝不及防。一支箭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还在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沈荣安猛地拔出佩剑,反手架住从背后劈来的刀。火星溅到她脸上,烫得生疼。
"留活的。"有人低声喝道。
七八个黑衣人围成半圆,刀刃在晨光里泛着青。沈荣安后退半步,背靠岩壁。她能感觉到毒血在手臂里窜动,像有蛇在啃噬骨头。正要开口,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萧庭初的长枪插进雪地,溅起的碎石打在最近那人脸上。他左手还握着缰绳,马匹受惊似的打着响鼻。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荣安咬牙。
"你说呢?"萧庭初甩开缰绳,长枪横在两人之间。他扫了眼沈荣安发白的指尖,"你中毒了?"
黑衣人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三人同时扑来,刀光织成网。萧庭初长枪横扫,将最前头那人逼退。沈荣安挥剑斩断袭向他腰间的刀,手腕却是一颤,剑锋偏了半寸。
"你这样还想闯峡谷?"萧庭初边战边说,声音里带着怒气,"要是我来晚一步......"
"不会有下次了。"沈荣安截断他的话。她抬脚踹翻一人,剑尖挑起对方武器。动作太大牵动伤口,一阵刺痛让她眼前发黑。
萧庭初突然拽住她手腕,"跟我回去。"
"放开。"沈荣安甩手,却被抓得更紧。她抬头瞪他,"你答应过让我自己来。"
"我改主意了。"萧庭初盯着她发青的唇,"宁玄的遗言不重要了,你现在得去见明斓。"
黑衣人趁机攻来。沈荣安侧身躲过一刀,萧庭初的枪尖已经抵住对方咽喉。他没松手,反而将人扯到跟前。
"谁派你们来的?"枪尖微微用力,血珠顺着喉结滚下来。
被抓之人冷笑一声,忽然抽刀自刎。萧庭初撤枪时迟了一瞬,那人的头颅已经歪到一边。
沈荣安趁机挣脱。她后退几步,从怀里摸出宁玄的令牌,"这是他的最后嘱托,我必须......"
"我知道!"萧庭初打断她,声音突然放轻,"三年前宁玄找到我,说若有一日你非要走这条路,让我拦住你。"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收了回来,"可我做不到。"
沈荣安怔住。令牌在掌心攥得太紧,硌得生疼。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看了眼天色,转身就往峡谷深处跑。
"沈荣安!"萧庭初大喊。
她没有回头。黑衣人重新围上来,这次更多了。萧庭初的长枪挥舞如风,可敌人像潮水一般涌来。等他清空最后一人,沈荣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峡谷深处阴冷得像坟墓。沈荣安靠在岩壁上喘息,手臂上的伤又渗出血来。她摸索着往前走,脚步虚浮。转过第三个弯道,忽然听见细微的铃声。
七盏铜灯悬在空中,照得地面斑驳。中间摆着个青铜祭坛,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沈荣安走近时,那些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她低头看自己的伤口,黑色的血滴在祭坛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暗处传来掌声。一个男人踱步出来,玄色锦袍绣着金线蟒纹。他手里把玩着玉扳指,笑容阴冷。
"大俞长公主,果然守信。"那人说道,"宁玄的血契,该换主人了。"
沈荣安瞳孔骤缩。她突然明白宁玄临终前说的话。血契不是秘密,是诅咒。她握紧佩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男人打了个响指。四周涌出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弓弩。箭尖闪着幽蓝的光。
"等等!"沈荣安厉喝,"你们到底是谁?"
男人笑得更欢,"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箭弦绷紧的声音响起。沈荣安正要举剑格挡,忽然听见破空而来的啸声。一支羽箭钉在最近的弩手上,力道之大将人钉死在墙上。
萧庭初策马冲进峡谷,长枪卷起雪尘。他身后跟着数十骑兵,个个披甲戴盔。男人脸色一沉,挥手示意撤退。黑衣人迅速隐入黑暗,只留下几具尸体。
萧庭初下马走到沈荣安身边。她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脸色苍白如纸。他蹲下身,看见她手臂的伤口正在发紫。
"明斓说'断魂散'需要'血契'才能解开。"他扶住她的肩膀,"现在'血契'就在你身上。"
沈荣安摇头,"不是这样解的。"她艰难地抬起眼睛,"血契认主的时候,旧主人会死。"
萧庭初的手一抖。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明斓赶来了。他抱起沈荣安,感觉她的身体轻得像片雪花。
"撑住。"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沈荣安靠在他怀里,嗅到熟悉的松木香。三年前偷酒喝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那时他们还年轻,不知道命运早已写下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