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守护

血雨倾盆而下，将北境祭坛染成猩红。萧庭初站在阵眼处，战靴深陷在血色泥泞中。他能感觉到符文的逆向流转如同无数条毒蛇在啃噬着魂魄，但这点痛楚比起即将到来的毁灭，实在微不足道。

"宿命之人，终将赴死。"红绫的残魂在祭坛上飘荡，银饰叮当作响，笑容凄厉如刀。她指尖划过的虚空留下一道道血痕，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

萧庭初没有理会，目光穿透翻涌的血雾，望向祭坛边缘那道踉跄的身影。沈荣安正艰难地向前挪动，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血契纹路在她苍白的皮肤下游走，像一条条噬心的毒蛇。

"沈荣安！"他大喊，声音却被血雨吞没。

就在这时，沈荣安突然抬头。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所有喧嚣都消失了。萧庭初看到她唇角溢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看到她眼中燃烧的执念，看到她颤抖的手指依然紧握着胸前的玉佩——那是他十五岁送她的及笄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沙场上的并肩作战、雪夜里的对饮畅谈、营帐中的生死约定......每一幕都在提醒着他：这一生，他都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任何风雨。

"宁玄，你说得对。"萧庭初低声呢喃，右手按上胸前的封印，"有些债，该由我来还，我会亲自前往南疆，不管用多长时间，我都要得到那个蛊。"

掌心贴上封印的瞬间，一股灼热涌入经脉。那是宁玄临终前设下的禁制，为的就是防止他冲动行事。可现在，这道封印成了他最后的筹码。

剧痛袭来，萧庭初却笑了。他能感觉到血契的流向开始逆转，能感觉到沈荣安身上的纹路在震颤。这是一次豪赌，赌的是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羁绊能否承受住命运的撕扯。

皇宫偏殿外，沈荣安跪倒在地。血契的反噬比预想中更猛烈，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烧红的铁线，在皮肉下肆意游走。她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记忆在意识模糊中浮现。那年她初入军营，萧庭初站在校场边笑得肆意："长公主可要戴着它上战场？"那时她刚满十五，还不懂什么是心动。后来在苦寒之地征战四年，每一次受伤都是他送来药膏。最严重那次，她高烧不退，是他守了三天三夜......

"不能再让你替我去冒险了。"她喃喃自语，挣扎着向前爬行。指尖抠进青砖，在地上留下道道血痕。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丑时。月光惨白如纸，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宫墙上，阿玲踉跄跌坐。南疆密印碎片在她掌心剥落，金光四散如星尘。她急书"命不久矣"四字封入密印，借夜色传信。手中的碎片映出她苍白的脸，映出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长公主......"她轻声呢喃，想起十七岁那年在营帐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荣安担忧的眼神。那时她不懂，为什么这个杀伐决断的长公主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陌生的南疆女子。

如今终于明白。有些人，注定要在命运的洪流中相互牵引。

军营中，明斓握住萧庭初的手腕，指尖微微发抖。脉搏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大人！"亲信的声音带着惊慌，"魂阵传讯中断了！"

明斓没有回答。她看着案上那封未拆的战报，看着上面"北境危急，请速回京"的字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忽然想起数日前，萧庭初在校场上立威时说的那句话："谁要敢动长公主的兵权，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谁能想到今日会是这般光景？

沈荣安终于爬到了祭坛边缘。她抬起头，透过血雨看到萧庭初的身影。他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胸前的封印在发光？为什么嘴角溢出血丝？

意识开始涣散，但某种本能驱使着她继续向前。指尖触到他的衣角时，一股暖流突然涌入体内。血契纹路发出刺目的光芒，却不再疼痛。

她终于明白了。他要倾尽所有，只为了去寻找那个引子。

"不要......"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在地上晕染开一朵墨梅。

萧庭初感受到牵引，目光再次与她相遇。这一次，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哀求，看到了她颤抖的唇角，看到了她想要抓住他衣袖的手。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突然浮现眼前。军帐内，他抱着她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承诺犹在耳畔，他又怎能食言？

血契纹路渐渐黯淡，祭坛开始崩塌。萧庭初在最后一刻看到沈荣安昏迷前的面容，苍白却安详。他知道，这一生，他终于没有让她失望。

宁玄的残魂从废墟中浮现，低语着"命格未尽，劫数未消"，便随风散去。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天将破晓。

月光染上血色，映照着满地狼藉。这场跨越生死的较量，似乎有了结局，却又仿佛只是另一段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