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外的心跳
凌晨五点半，生物钟准时把江驰叫醒。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客厅的窗帘还拉着，只有厨房透出一点暖黄的光。走近了才看见，江澈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平底锅，小心翼翼地翻着煎蛋，锅里的油星偶尔溅起来，他会下意识地往后缩一下，像只笨拙的小兽。
“怎么起这么早？”江驰的声音让江澈手一抖，煎蛋边缘瞬间焦了一块。他慌忙关掉火，转过身时，耳尖还泛着红：“哥，你醒啦？我想给你做早餐，你今天不是要打比赛吗，得吃点有营养的。”
江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锅铲，目光落在他泛红的指尖上——昨天切水果时不小心划的小口子还没好，现在又添了新的油星烫伤。“去坐着，我来弄。”他把江澈往餐桌旁推，“你胃不好，别总在厨房待着，油烟味对胃刺激大。”
江澈没反驳，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哥哥熟练地重新煎蛋、热牛奶，心里像被温水泡着。他从小胃就弱，凉的、辣的、油腻的都碰不得，稍微不注意就会疼得蜷成一团。江驰比他大五岁，从他记事起，哥哥就总把温热的粥、软乎乎的馒头端到他面前，连牛奶都要提前温到不烫口才给他喝。
“哥，昨天教练说今天对手很强，你会不会紧张啊？”江澈托着下巴，眼神里满是担忧。江驰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今天这场是全市联赛的半决赛，赢了就能进决赛，整个球队准备了快半年。
“紧张什么？”江驰把煎蛋和牛奶放在他面前，又递过一双筷子，“你哥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倒是你，等会儿别去太早，赛场人多，空气闷，你胃会不舒服。”
江澈咬了口煎蛋，鸡蛋煎得刚好，边缘带着点焦香，中间却嫩得能流出汁。他含糊地说：“我不闷，我要去给你加油。上次你打小组赛，我没去，你都没拿MVP。”
江驰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吃，吃完我送你去学校，我再去赛场热身。”
吃完早餐，江驰送江澈去学校。车子停在校门口时，江澈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腕带：“哥，这个给你，我昨天在文具店买的，说能带来好运。”腕带上面印着小小的篮球图案，边缘还有点线头，一看就是便宜货。
江驰接过，随手戴在手腕上，调整了一下松紧：“行，那我今天就靠它赢比赛了。”
看着江澈蹦蹦跳跳走进学校的背影，江驰又叮嘱了一句：“要是胃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江澈回头挥了挥手，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上午第一节课刚下课，江澈就觉得胃里有点隐隐作痛。他趴在桌子上，用胳膊肘顶着胃部，试图缓解那种熟悉的坠痛感。他想起来，昨天晚上妈妈回来时带了冰镇的西瓜，他没忍住吃了两大块，当时江驰还骂他，说他忘了上次吃冰西瓜疼得半夜去医院的事。
“江澈，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同桌推了推他的胳膊，“要不要跟老师请假去医务室？”
江澈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没睡好。等会儿要去看我哥比赛，我没事。”
他从书包里翻出药盒，里面装着江驰给他准备的胃药和止痛药。胃药需要空腹吃，现在离早餐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他想了想，还是先吃了一片止痛药——他怕等会儿到了赛场，疼得连给哥哥加油的力气都没有。
第二节下课，江澈跟老师请假，提前去了市体育馆。赛场已经来了不少人，各个学校的学生举着加油牌，吵吵嚷嚷的。他找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好，能清楚地看到赛场，而且离出口近，要是实在疼得不行，也能及时出去。
没过多久，球员们就进场热身了。江澈一眼就看到了江驰，他穿着蓝色的队服，正在跟队友练习传球，手腕上的红色腕带在阳光下特别显眼。看到哥哥的那一刻，江澈心里的疼痛感好像减轻了些，他用力挥了挥手，想让江驰看到自己。
江驰刚好抬头，看到了看台上的弟弟，他笑着朝江澈比了个“OK”的手势，又指了指他的胃，眼神里满是询问。江澈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比了个没问题的表情，让他放心。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开场后，对方球队打得很凶，连续进了两个三分球，场边的欢呼声震得江澈耳朵发疼，胃里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他紧紧攥着栏杆，指节都泛了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他看着江驰在赛场上奔跑、跳跃、投篮，每一次进球，场边的欢呼声就会大一分，他也想跟着喊，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觉得胃里像有把刀在搅，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可他不敢——他怕江驰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分心。
第一节结束时，江驰的球队还落后五分。他走到场边喝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看台上的江澈。弟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也没了血色，双手紧紧攥着栏杆，好像在忍受什么。江驰心里咯噔一下，想过去看看，可教练已经开始布置战术，他只能对着江澈喊了句：“不舒服就去医务室！”
江澈听到了，却只是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第二节比赛开始后，江驰打得更拼了。他知道弟弟在看着自己，他不能输。他连续抢断、快攻、投篮，很快就把比分追了上来。场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江澈也跟着用力鼓掌，可每鼓一次掌，胃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他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分钟，双方比分打平。江驰拿到球，在对方两名球员的防守下，猛地起跳，将球投进了篮筐——压哨三分！
全场瞬间沸腾了！队友们冲过来抱住江驰，场边的观众欢呼着、尖叫着。江驰下意识地看向看台上的位置，想跟弟弟分享这份喜悦，可他看到的，却是江澈身体一软，从看台上倒了下去。
“江澈！”江驰的心脏瞬间被揪紧，他推开队友，疯了一样冲向看台。周围的人太多，他挤得跌跌撞撞，膝盖被台阶磕了一下，也顾不上疼。他冲到栏杆边，正好接住了从上面倒下来的江澈。
怀里的人很轻，身体却烫得吓人，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成一团，像是还在忍受疼痛。江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胃，声音都在发抖：“江澈，醒醒！跟哥说话！”
旁边的观众也围了过来，有人递过来水，有人帮忙叫救护车。江驰抱着江澈，快步往出口跑，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很微弱，身体还在轻轻颤抖。他想起早上江澈说要给自己加油的样子，想起他吃冰西瓜时偷偷摸摸的样子，想起他刚才在看台上强撑着的笑容，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弟弟的不对劲？怎么就让他硬撑着来赛场？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江驰抱着江澈上了车，医生给他做检查时，从江澈的书包里掉出了药盒，里面的止痛药已经少了一片。“病人有胃病病史吗？”医生一边给江澈输液，一边问。
“有，从小胃就不好，昨天晚上还吃了冰西瓜。”江驰的声音哽咽着，“他早上还好好的，说要来看我比赛，我怎么就没注意到他不舒服……”
“应该是急性胃炎，加上空腹吃了止痛药，刺激了胃黏膜，又在赛场受了刺激，才会晕倒。”医生说，“别太担心，先输液缓解疼痛，等会儿到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到了医院，江澈被推进了急诊室。江驰在外面等着，手里还攥着那个红色的腕带，腕带上面的篮球图案被汗水浸湿，变得有些模糊。他想起早上江澈把腕带递给自己时，眼里的期待和骄傲，心里更疼了。他拿出手机，给教练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陪弟弟，不能回赛场参加庆祝了。教练让他好好照顾弟弟，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急性胃炎，已经缓解了，现在醒了，就是还没力气。你们家属进去看看吧，别让他太激动。”
江驰走进病房，江澈正靠在病床上，脸色还是有些白，但比刚才好多了。看到江驰进来，他虚弱地笑了笑：“哥，你比赛赢了吗？”
听到这句话，江驰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走到病床边，坐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江澈的脸，声音很轻：“赢了，最后一个压哨三分，跟你给我的腕带一样，带来了好运。”
“那就好。”江澈松了口气，又皱了皱眉，“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不是没参加庆祝？”
“傻不傻？”江驰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你比起来，庆祝算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晕倒的时候，有多害怕？以后不准再这样硬撑了，胃不舒服就跟我说，别自己偷偷吃药，听到没有？”
江澈点了点头，眼睛也红了：“我知道了，哥。我就是想给你加油，我不想错过你的比赛。”
“以后还有很多比赛，你有的是机会给我加油。”江驰拿起旁边的温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等会儿医生说能吃东西了，我给你买粥。”
江澈小口喝着水，看着哥哥紧张又心疼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不管自己遇到什么事，哥哥都会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样。
下午的时候，妈妈也赶来了医院。看到江澈没事，她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骂了江驰几句，说他没照顾好弟弟。江驰没反驳，只是乖乖听着，偶尔还帮江澈挡一下妈妈的“唠叨”。
傍晚的时候，江澈的精神好了很多。江驰坐在病床边，给他削苹果，切成小块喂给他吃。“哥，你手腕上的腕带怎么没摘啊？”江澈指着他手腕上的红色腕带，笑着说。
“这是你给我的幸运符，当然不能摘。”江驰说，“以后我每次比赛都戴着，说不定还能拿冠军呢。”
“那我下次再给你买个新的，这个都脏了。”
“不用，这个就好。”江驰把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等你好了，哥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粥铺，再给你买你想吃的草莓蛋糕。”
“真的？”江澈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江驰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细心地照顾弟弟，再也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夜色渐深，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作响。江澈靠在病床上，看着哥哥给自己收拾东西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江驰收拾完东西，回头看到弟弟熟睡的样子，轻轻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胃，确定没有再不舒服，才放心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拿出手机，翻出今天比赛最后那个压哨三分的视频，视频里还能听到场边观众的欢呼声，也能隐约看到看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他把视频保存好，心里想着，等江澈好了，一定要给他看这个视频，告诉他，他的加油，才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江澈的脸上，也落在江驰的身上。兄弟俩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永远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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