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14

夜色浓稠，温扬追出小屋，很快就在巷口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熙蒙并未远去的背影。他果然没走，正靠墙站着，指尖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另一只手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显然已经在调动资源调查或部署什么。

温扬“喂！”

温扬喊了一声，保持着安全距离停下，摸了摸还在刺痛的脖颈，

温扬“你小子下手真够黑的。”

熙蒙头也没抬，声音冷淡

熙蒙“没要你的命，是看在我哥面上。给你三十秒，解释那个愚蠢的‘合作’计划，或者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控制他的。”

温扬深吸一口气，知道跟这种人绕弯子没用，必须直击核心

温扬“没人控制他。是你哥主动要求的。影子要杀你，你知道，你哥更知道。他为了保你，差点把命丢在影子手里，这你总该信吧？”

熙蒙滑动屏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语气依旧不变

熙蒙“所以？这和与警察合作有什么必然联系？我们自己也能解决。”

温扬“怎么解决？像你之前那样，再找几十个废物去送死？然后让你哥继续给你收拾烂摊子，直到下次真被影子清理门户？”

温扬语速加快，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温扬“你哥现在重伤，你暴露在明处，影子在暗处而且疯了似的要找你。和警方合作，是利用他们的力量把影子逼出来，锁定他，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代价最小的方案！你哥不想你再冒险，更不想你死，懂吗？”

熙蒙终于抬起眼，路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熙蒙“警方抓了影子之后呢？我们呢？自首？还是等着被下一个‘影子’灭口？这计划漏洞百出。”

温扬“只抓影子。警方需要的是主犯。至于你们……提供关键线索、协助抓捕，可以谈条件。至少比现在被黑白两道同时追杀强。”

温扬压低了声音

温扬“这是你哥用命换来的机会，他想彻底结束这一切，让你能活下去，光明正大地活。你如果现在冲动，去打乱他的计划，才是真的辜负他，把他往死里逼。”

熙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急速计算着其中的利弊得失和概率。最终，他掐灭了烟蒂

熙蒙“计划细节。我要知道全部，否则我无法判断这是否是最优解，也无法保证我不会采取‘必要’措施。”

温扬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选择性地说出了部分行动步骤，强调了熙旺在其中作为“诱饵”和“信息提供者”的关键作用，以及警方布控的大致范围。

温扬“……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去劫狱或者找影子硬拼，而是藏好，利用你的技术监控警方频道和影子可能出现的区域的电子设备，确保计划顺利进行，并在必要时提供信息支援。这才是对你哥最大的帮助。”

温扬最后总结道。

熙蒙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

熙蒙“知道了。我会评估。”

说完，他转身融入阴影，这次是真的离开了，但空气中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警告：熙蒙“如果我哥因为你们的计划出了任何意外，温扬，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温扬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口气，知道暂时是稳住了这头只讲逻辑和利益的小狼。他摸了摸脖子，嘀咕道：“疯子一家子…”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压抑的、破碎的咳嗽声，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温烬的心也跟着那咳嗽声一抽一抽地疼。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尽全力支撑着熙旺几乎散架的沉重身躯，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帮他重新躺回那张临时搭建的、算不得多舒适的床铺上。

他的重量倚靠着她，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肌肉因剧痛而绷紧的震颤，以及那骇人的高热。躺下时，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哼，随即又被新一轮更猛烈的咳嗽淹没。苍白的脸因缺氧泛起病态的潮红，额头上刚刚擦拭过的冷汗又瞬间密布，甚至沿着凌厉却虚弱的脸部线条滑落，没入汗湿的鬓角。

温烬立刻拧了一把新的热毛巾，水温被她调试得恰到好处，温热却不烫手。她跪坐在床边，俯身靠近他，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仔细地替他擦拭额头、脸颊、脖颈上黏腻的冷汗。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过高的温度让她心惊，也让她擦拭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碎裂的珍宝。

温烬“别激动，慢慢呼吸……跟着我，呼……吸……”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极轻，像羽毛拂过耳际，带着一种试图安抚一切的温柔力量，在这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味的紧张空气里，开辟出一小片奇异的宁静区域。

熙旺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浮沉。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喉咙和胸腔如同被烈火灼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和撕裂痛楚。陌生环境的重压、弟弟贸然现身带来的焦躁、与虎谋皮的合作计划……所有这些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他的神经上，让他即便在虚弱中也无法真正放松。

但是，这只为他擦拭的手，这份细致入微的照料，却带着一种他全然陌生的节奏，强势地介入他的痛苦之中。

没有命令，没有斥责，没有冰冷的评估和算计效率。只有纯粹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关切。毛巾温热的湿意驱散了冷汗带来的黏腻冰冷，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所过之处，紧绷的神经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松懈下来。

他在影子的世界里太久，久到已经习惯了伤口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下一次更高效地杀戮。处理伤势的过程永远伴随着效率至上的冷酷评估，或是任务失败的阴沉气压。疼痛是需要忍耐的指标，而非需要抚慰的感觉。

从未有人……如此专注地、仅仅只是为了缓解他的不适而做这些事。这种关怀，纯粹得让他心慌意乱，温暖得让他……贪恋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