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27

那些熙蒙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甚至懒得去分析其背后动机的细微举动，此刻，在温扬那番直白粗糙、却蕴含着巨大情感冲击力的“家人论”的猛烈撞击下，如同散落一地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联了起来。

每一颗珍珠，都不再是无意义的尘埃。它们闪烁着沉默却坚韧无比的光芒，汇聚成一道温暖而强大的溪流，猛烈冲刷着熙蒙冰封的内心世界。

哥哥熙旺……他从未用言语表达过什么关切。他甚至很少笑，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更不会像温扬那样骂骂咧咧、看似嫌弃实则关心地表达情绪。但他用了无数个沉默却坚定的行动，在影子为他们构建的那个冰冷、残酷、充满算计和背叛的训练场和生存法则之外，悄无声息地、为他单独开辟出了一小片沉默的、笨拙的、却真实存在的安全区。

那道由无数细微举动构筑成的无形屏障，究竟替他挡去了多少来自影子的疾风骤雨？承担了多少本应落在他身上的惩罚和伤害？又在他无数次濒临崩溃或走向极端时，以一种强硬却温柔的方式，将他拉回正常的轨道？

原来，那种沉默得近乎笨拙的守护，那种不求回报的付出，那种毫无理由、本能般挡在身前的姿态……就是“家人”？

就像温扬明明拳脚不怎么样，却还是会为了妹妹扑向影子那把致命的刀。

就像温烬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举着手电不肯后退一步，还要用最笨拙的方式保护哥哥。

那种感情……原来就是……

熙蒙缓缓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还在微微颤抖、沾满暗红血污和褐色铁锈的手上。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一种陌生而酸涩的热流缓慢地、却不容抗拒地浸泡、冲刷、瓦解着常年冰封的外壳。

原来，不是他不会感激，而是他从未真正理解过，什么才是值得感激的。那些被他大脑习惯性忽略、归入“无效冗余数据”的记忆碎片，此刻被某种新生的情感程序强行重新读取、解析、归档，并被赋予了全新的、沉重而温暖的定义。

他第一次，对“哥哥”这个词汇，产生了超越生物学血缘关系和社会学家庭角色的深刻理解。那是一种沉甸甸的、用沉默的行动铸就的、名为“守护”的羁绊。

……………………

笔录室的灯光柔和，但气氛依旧紧绷。温烬坐在桌边，对面是一位负责记录的女警和另一位稍显资深的男警官。态度公事公办。

“温小姐，根据我们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情况，以及附近路口的监控，”男警官调出平板上的几张模糊截图，“你当时就在巷口，你是目睹了巷内的打斗，对吗？”

图片上，正是那条死胡同的入口。能清晰看到影子步步紧逼的背影，以及温烬惊慌失措的侧脸，正朝着巷内看。

温烬点头，手心微微出汗：

温烬“是…我刚好路过，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看了一眼…没想到…”

温烬“你认识打斗的双方吗？”女警停下打字，抬头看她。

温烬“不认识。”

温烬立刻摇头

温烬“我就是路见不平，打了个电话给你们……”

男警官手指滑动，调出另一段更模糊的监控：

“但是，在你之前，在巷子里两人打斗之后，还有一个男人也进了这个巷子。”

画面里，是温扬的背影。

“这个男人据我们所知，和你是认识的。”

很明显的话，警方已经查到了温扬。

温烬的心猛地一沉。该死。

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温烬“他…他是我哥…我们吵架了，他，可能乱跑到那里吧……”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点兄妹闹别扭的委屈和后怕。

警官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你哥哥温扬，当时就在现场，可是现在，他人在哪里？”

温烬“我不知道他跑去哪了。我们吵完他就走了吧？我没注意。”温烬垂下眼睫。

警官与女警交换了一个眼神。女警在记录上标注了什么。

“温小姐，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哥哥应该是参与了巷子中的打斗，并在我们到达之前，与另一个人快速离开了。”

警官放大了监控的某个角落，虽然极其模糊，但能辨认出那是一个穿着深色外套、身形与“熙旺”（实为熙蒙）极其相似的男人，甚至侧脸轮廓都几乎一样。更重要的是，这段监控显示，温扬和这个男人是一起跑走的。

“这个人，是我们正在全力通缉的重犯，熙旺。”

警官的语气加重了，“你哥哥温扬，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在你‘恰好’目睹凶案现场并报警之后，迅速离开？”

温烬的脑子飞快转动，但所有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监控拍到的“事实”胜于雄辩。她再如何强调哥哥的清白，也无法解释温扬为何会与“通缉犯”同时同地出现且有互动。

温烬“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哥他不可能认识什么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