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是被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唤醒的。温烬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白色天花板。喉咙依旧火辣辣地疼,浑身无力,像是被拆解重组过一般。
她微微偏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的身影。
沈皓明。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他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血丝遍布,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焦虑。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深沉,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险些失去的珍宝。
见她醒来,他瞳孔微缩,立刻俯身靠近,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皓明“醒了?”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探上她的额头,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沈皓明“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烬想摇头,却连动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说话,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沈皓明“别动,也别说话。”
沈皓明按住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包裹着她冰凉的指尖,传递过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沈皓明“医生说你急性严重过敏,喉头水肿,再晚一点送来就很危险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后怕的严厉,但眼神里的关切却浓得化不开。
他按铃叫来了医生护士。一番检查后,医生确认她已脱离危险,需要静养。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皓明去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小心翼翼地滋润她干裂的嘴唇。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
沈皓明“为什么?”
他忽然低声问,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沈皓明“程臻的助理后来在后台发现了可疑的花生粉包装。你明明知道那盘菜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吃?”
温烬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她能怎么说?说为了保住节目,保住她的事业跳板?说因为知道孙思唯要玉石俱焚?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
她选择沉默。
沈皓明也没有再追问。他只是默默地照顾着她,喂她喝一点点水,用温毛巾帮她擦拭手脸。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她演戏的沈皓明,他此刻的温柔、他的疲惫、他眼底未散的惊慌,都真实得让她心头发颤。
温烬的灵魂在叫嚣着警惕,告诉她这或许是他更高明的演技,是为了让她更深地沦陷,更好地掌控。可许妍的身体,却在这无微不至的、超越了“表演”范畴的守护中,感到一阵阵酸涩的暖流涌过,那颗属于许妍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滋生着贪恋。
在温烬昏昏沉沉再次睡去时,感觉到一个极其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坚固的心防。
几天后,温烬的情况稳定下来。沈皓明几乎寸步不离,处理公务也在病房的沙发上。他细心地记得她所有忌口和喜好,会因为她多吃了半碗粥而微微展眉。
一次,温烬半夜被噩梦惊醒,梦见那窒息的痛苦,吓得浑身冷汗。守在一旁浅眠的沈皓明立刻惊醒,第一时间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安抚
沈皓明“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温烬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那一刻,理智的壁垒轰然倒塌了一个角落。
如果只是演戏,他大可不必如此。不必推掉重要会议,不必彻夜不眠,不必流露出那样真实的慌乱与疲惫。
她想起自己知晓的“未来”——沈皓明会在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感情,开启艰难的“追妻火葬场”。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心扉:
是不是此刻,沈皓明其实已经爱上许妍,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
孙思唯已被警方带走调查,节目组上下对温烬舍身保节目的行为感激涕零。外部危机暂时解除,而内心的风暴,却刚刚开始。
既然这具身体早已沦陷,既然理智的防线也在他超乎预期的温柔中节节败退,那不如……赌一把。赌他那隐藏在冰冷算计下的真心,也赌自己能搅动这既定棋局的能耐。
在出院回家的那个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客厅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沈皓明正要去书房处理积压的文件,温烬叫住了他。
许妍“皓明。”
他回头,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柔和的光边,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许妍“我们谈谈。”
温烬坐在沙发上,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直视着他。
他有些讶异地挑眉,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放松,仿佛准备聆听。
沈皓明“好,谈什么?”
温烬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混杂的情绪都压下去。她看着他,目光清澈,仿佛要穿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直抵最真实的内心。
许妍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她开口,声音还带着大病初愈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许妍 “其实……我当初接近你,并不完全是因为爱你。我……我有我的私心。我的学历,我营造的那些优雅得体……很多都是……刻意包装出来的。我害怕真实的自己,配不上你,配不上沈家。”
在沈皓明听到“私心”时,身体有一瞬间极其轻微的僵硬。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另一只手,食指无意识地在皮质表面极轻地敲击了一下。眼底的愕然被快速的审视所取代。
“她竟然主动撕开这层面纱?新的策略?还是……”
他迅速决断——绝不能承认早已知情。脸上酝酿出浮于表面的“惊讶”与“受伤”。他起身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声音却温和。
沈皓明“就为这个?”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沈皓明“傻瓜。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至于过去怎么样,那些光环是真是假,重要吗?”
温烬内心发凉:看,他选择了继续演。
但她并未放弃。而是深吸一口气,决定将“真诚”进行到底,抛出更沉重的筹码。
许妍“那些光环不重要,那……光环之下,真实的我呢?”
她开始讲述,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仿佛要将那些结痂的伤疤再次揭开,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
许妍“我出生在一个并不期待我的家庭。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我被视为累赘。别的小孩在父母怀里撒娇时,我在闻消毒水的味道。”
她看到沈皓明交叠的膝盖微微动了一下,这是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细微表现。
许妍“后来,他们还是决定不要我,是姥姥坚持要把我带大。姥姥很老了,靠着一个小菜摊勉强糊口。我从会走路开始,每天天不亮就要跟着姥姥去批发市场,踩着露水,搬那些比我还高的菜筐。冬天,手冻得像胡萝卜,裂开的口子渗着血,还要对着每一个来往的顾客,挤出最甜美的笑容,喊着‘阿姨,买点菜吧,很新鲜的’。”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沈皓明。他依旧维持着倾听的姿态,但下颚线似乎比刚才绷紧了些许,那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许妍“后来,我爸妈似乎是良心发现,把我接回了家。可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却和姐姐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很快松开,但那瞬间的不赞同或者说……是某种被触及到某种界限的不适,被她精准捕捉。
许妍“我拼命读书,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因为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我的父母,选择放弃了我。”
许妍从此,我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也把姓氏改成了姥姥的。拿着姥姥的积蓄,我上了大学。上学后,为了凑学费和生活费,我几乎做遍了所有能做的零工。在餐厅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盘,双手被泡得发白起皱;在深夜的便利店值过班,独自应对过醉汉的骚扰;甚至……还去做过几次薪酬微薄、却要穿戴假名牌的展会临时模特,就为了那几百块钱。我学着打扮,学着礼仪,学着一切能让我看起来‘更高级’的东西。我伪造了光鲜的履历,因为我太知道,真实的许妍,那个在菜市场里打滚、在底层挣扎的许妍,是永远入不了你们沈家的眼的。”
她的语气始终平静,没有抱怨,没有哀伤,只是在陈述一段与她息息相关的、别人的历史。但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过往岁月沉淀下来的倔强与隐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最后试探。
她说完,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归鸟鸣叫,衬得室内的安静愈发压抑。暖金色的光芒渐渐被暮色取代,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暧昧不明,也模糊了两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温烬紧紧盯着沈皓明,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想知道,在剥开所有这些谎言与伪装,直面这颗卑微又倔强、充满算计却也浸透苦难的灵魂时,他沈皓明,会是什么反应。
是终于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轻蔑?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会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也不愿承认的……心疼?
她赌的,就是那最后一种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沈皓明沉默着。他的表情在渐浓的暮色中晦暗不明。温烬看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冲口而出的情绪。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停顿了摩挲的动作,有那么几秒钟,只是僵硬地停留在那里。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碰撞——那是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与她抛出的、带着血泪的真实在进行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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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奉好咯
振奉今天的更新就到这里啦
振奉虽然更新时间稀碎
振奉但是字数绝对是很够的!!!
振奉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写现代的文
振奉之前那个赴山海写得我非常吃力……
振奉这个,希望你们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