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草叶沾着夜露。远处实验楼的蓝光刺破夜幕，像某种不详的信号。风掠过耳际，带着金属锈味。
赵启明站在我面前，西装革履与周围的青春气息格格不入。他的领带微微歪斜，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
"你手里那个U盘，交出来。"
我攥紧口袋里的U盘，冰凉的棱角陷进掌心。十七岁那年高考结束的夜晚突然涌上心头，我蜷缩在阁楼角落，听着楼下父母和苏曼的窃窃私语。那时我不懂，为什么母亲会说"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为什么父亲会对我的眼泪视而不见。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们吗？"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冷静。
赵启明往前迈了半步，月光照在他眼下的青黑上。这个总是一脸儒雅温和的男人，此刻眼神里竟藏着一丝疲惫。
"你以为这些轮回真是为了研究人类意志？"他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个苦涩的弧度，"林婉，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吗？"
我后背撞上冰凉的图书馆外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数据深渊里林婉B最后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化作星光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我心上："记住，你比任何数据都真实。"
"你们创造了多少个我？第七次？第八次？"我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赵启明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下意识地去摸西装内袋。我看见他袖口翻起时露出的条形码闪过一道微光，皮肤下似乎有数据流在游动。
"你以为自己是独立的个体？"他声音陡然压低，"我们孕育的是完美的你。"
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我知道他不敢追得太近。校园小径上的鹅卵石硌得脚底生疼，我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混着远处实验室的电流嗡鸣。那些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闪现：替弟弟抄作业的深夜、被丈夫冷落的婚礼、医院里无人签字的手术同意书...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管理员。"
突兀响起的机械音让我浑身一僵。前方铁艺围栏缠绕着常春藤，监控探头无声转动。我贴着墙根挪到转角处，看见赵启明正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什么。
"目标已发现异常波动...加强地下三层警戒..."
我握紧U盘，想起林婉B临终前塞给我的那个瞬间。数据岛上她脖颈下方的条形码、实验室监控画面里无数个自己、还有漂浮在虚空中的意识图谱——所有线索突然连成一线。
"赵教授。"我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轻柔得不像自己，"我想听你亲口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启明猛然转身，通讯器从指间滑落摔在地上。我借着他分神的瞬间冲向围栏缺口，却听见他低声笑了。
"你永远逃不出系统。"
我翻过围栏时膝盖擦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远处实验室的蓝光越来越近，像是召唤又像是警告。暗门密码锁闪烁着红光，我掏出U盘贴近感应区，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滴——
绿灯亮起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靴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赵启明居然没有追赶，只是站在围栏外望着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告诉管理员，我来改代码了。"我冲他扬起嘴角，转身冲进漆黑的通道。
荧光屏组成的环形墙闪烁着意识图谱，空气中漂浮着淡蓝色数据粒子。我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指尖悬在U盘上方微微发抖。七块悬浮屏幕同时亮起，每个屏幕上都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
替弟弟抄作业的少女，被丈夫冷落的新娘，医院里签字放弃治疗的母亲...
"欢迎回来。"
机械音响起时，我插入U盘。界面弹出七个人格模型，却在某个瞬间突然融合。我看见自己的意识图谱呈现DNA双螺旋结构，每个节点都是记忆碎片。当数据流汇聚到核心区域时，一行猩红文字突然跳出来：
【检测到异常融合痕迹】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脖颈后方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全息投影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定格成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不是林婉，也不是林婉B。
"原来如此..."我喃喃出声，终于明白林婉B临终那个未完的问句意味着什么。
警报声骤然炸响，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我冲向主控台，却发现触控屏上浮现出一行新信息：
【权限验证中...】
【欢迎回来，管理员】
[未完待续]我冲向主控台，却发现触控屏上浮现出一行新信息：
【权限验证中...】
【欢迎回来，管理员】
指尖的U盘突然发烫，像是活过来般微微震动。环形墙上的七块屏幕同时闪烁，每个画面里的我都抬起头，目光穿过数据流直勾勾望向中央。
"这不可能..."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些画面不是记忆回放，而是实时监控——此刻的我正站在控制室中央，而其他六个"我"分明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存在。某个瞬间，所有画面同步露出惊惧的表情。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下都与环形墙内的数据脉动共振。脖颈后的灼痛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针沿着脊椎往里探。
"欢迎回来，管理员。"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我注意到主控台下方有暗红色光晕流转。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系统标识，由无数细小代码组成，像活物般蠕动着拼出一串字符：LINWAN-001
赵启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每次轮回都会保留核心记忆。"
我猛地转身，却看见他袖口的条形码正在疯狂闪烁。那下面的数据流不再稳定流淌，而是像失控的电流般四处乱窜。他的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却依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自己是在逃离？"他向前走了一步，靴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其实你一直在回到这里。"
控制台上方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画面里是间布满电缆的房间，我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操作椅上，太阳穴连接着粗大的数据管。她的嘴唇翕动，无声地说着什么。
当我意识到那是林婉B最后的画面时，掌心的U盘突然发出尖锐蜂鸣。环形墙上的七个"我"同时开口，重叠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
"你才是最初的版本吗？"
"不..."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台面。那些声音不是幻觉，而是来自不同时间线的记忆残响。赵启明又逼近一步，袖口的条形码此刻完全爆裂开来，蓝色数据流喷涌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发光的蛛网。
"我们都在等待这一刻。"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颤音，像是压抑多年的秘密终于要倾泻而出，"当你启动终极协议，所有平行世界都将..."
话音未落，整个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环形墙上的画面疯狂跳闪，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做出相同的动作——举起U盘，插入终端，露出震惊的表情。通风管道传来尖锐的摩擦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们来了。"赵启明瞳孔骤缩，伸手想抓住我的手腕，"快执行格式化！否则..."
我甩开他的手，看着U盘接口处浮现出幽蓝光芒。那些数据深渊里林婉B教会我的密码突然清晰浮现，就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时，我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等等！"赵启明嘶声喊道，"你还没准备好接受真相——"
我的拇指重重按下。
刹那间，整个世界被白光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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