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聿没再提选谁的事。他每天早上来送药，晚上回来陪我吃饭，像个循规蹈矩的弟弟，只是眼神总在我和阿愚之间打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阿愚好像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依旧每天给我端粥、按摩，只是更黏我了。我教他写字时，他会偷偷把脸贴在我手背上；我看窗外时，他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安安静静地陪我。
但我知道，平静下面全是暗流。
沈聿送的药很管用。喝了半个月后，我的脚趾开始有知觉了，能微微蜷一下。沈聿来看时，会蹲下来捏捏我的脚踝，说：“哥，快好了。”
我没说话。我知道他在等我改变主意。
这天下午，阿愚在院子里浇花，我坐在轮椅上翻沈聿带来的报纸。突然看到一则新闻——乔氏集团的股价大跌，有匿名股东在大量抛售股票。下面配了张照片，是乔家的几个老股东，正从一家私人医院里出来，脸色阴沉。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沈聿说过，乔家的人把阿愚当筹码。现在股价大跌，他们会不会对阿愚下手？
“沈曜！”阿愚突然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我抬头看过去。他举着一朵刚开的蔷薇花跑过来，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粉嫩嫩的，像他的脸。“沈曜你看！花开了！”
“好看。”我笑了笑。
他把花插在我轮椅的缝隙里，然后蹲下来，趴在我膝盖上，小声说：“沈曜，昨天沈聿哥问我，愿不愿意去国外治病。”
我心里一紧：“你怎么说？”
“我说不去。”他蹭了蹭我的膝盖，“我要跟沈曜在一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阳光落在他发梢上，泛着柔软的金光。我突然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
晚上沈聿回来时，我正在教阿愚写“家”字。阿愚写得还是歪歪扭扭的，却比以前认真多了，小眉头皱着，一笔一划地描。
沈聿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说：“哥，药喝了吗？”
“喝了。”我放下笔，“沈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你说。”
“我想去国外。”我说，“带着阿愚一起。”
沈聿的手猛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乔家的人不会放过阿愚，”我继续说，“你现在跟他们斗，顾不上我们。我们去国外，既能让阿愚治病，也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沈聿沉默了很久，久到阿愚都写完了一页纸，他才开口：“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好。”他突然笑了，“我给你们订机票。明天早上九点的。”
我愣住了。我以为他会反对，会闹，会用各种方式拦着我们，可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沈聿……”
“哥，”他打断我，眼神很平静，“我答应过你，等你能走了，就放你们走。我说话算话。”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等阿愚病好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光在闪，“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我看着他的脸，突然发现他老了很多。才二十几岁的人，眼角却有了细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再也不是那个踩着我影子走的小孩了。
“好。”我低声说，“我会回来。”
沈聿笑了，笑得很开心，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他站起来，摸了摸阿愚的头：“阿愚，明天哥带你们去坐飞机，好不好？”
阿愚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聿，然后点了点头：“好。”
沈聿走后，阿愚凑过来，小声问：“沈曜，沈聿哥是不是哭了？”
我回头看了眼门口，沈聿的影子还映在墙上，像个孤单的标点。
“没有。”我摸了摸阿愚的头，“他是开心。”
阿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写好的“家”字递给我：“沈曜你看，阿愚写得好不好？”
纸上的“家”字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问我“家”是什么，我说“我们现在这样就是家”。
是啊，我们现在这样就是家。哪怕明天就要分开，哪怕未来还有很多坎要过，至少这一刻，我们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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