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日相当冷,即使不下雪,也带着透骨的寒凉。比起绚烂的一线城市,这里多少显得古朴一些,历史的底蕴似乎随处可以感受得到。
白凇订了一家小餐厅,老板显然同她熟识,非常热络地送了她一瓶自家酿的酒。
“要不要稍微喝点?”她将酒杯递到林之寒面前,脸颊受了寒风,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红。
林之寒摇头婉拒,他怕自己再借着酒劲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白凇隐约猜到了什么,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问,对方兴许会直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我姐她……跟你聊了什么?”白凇试探着开口问他。
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林之寒习惯性地移开眼神,那种神情白凇一下子就能看穿。林之寒也知道,这是没必要瞒下去的信号。
他抿了抿唇,还是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自酿的酒没度数,但是也完全不像表面那样看起来无害,呛得林之寒咳了两声。
“我……想从头跟你讲讲我的故事……”他的声音带着些喑哑,“能拜托你,听完吗?”
白凇很爽快地答应,反正有的是时间,她干脆点了一大瓶果汁,陪着他慢慢喝。
毕竟冬夜很长,风很冷。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有故事有暖气,刚刚好。
林之寒的故事开始于他的童年,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一起生活。也许是常年的争吵和巨大的工作压力,他的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
跟着母亲生活,是一件很令他痛苦的事。母亲从事设计工作,临近截稿的时候,脾气会变得很可怕。有时候只是林之寒出现在她面前,就会招惹来一顿臭骂,甚至是她随手扔过来的东西。
久而久之,林之寒就学乖了,他猜母亲应该不喜欢他这个儿子,看着母亲笔下绘出的手稿,他想:是不是穿上妈妈画出衣服,妈妈就能喜欢我一点呢?
第一次穿上裙子的那天,母亲却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了画室的门。
比起非打即骂来说,这样态度已经算是进步了一大截了。
于是从那时开始,漂亮的裙子就开始成为林之寒的伪装,伪装成母亲理想中的孩子,也伪装成一个完美的另一个自己。
大一那年,他在酒吧认识一个男人,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态度足够友好,他答应了对方的追求。林之寒并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性取向,也许只是顺应了社会的刻板印象,他开始逐渐掐灭自己心底最后一点自我。
直到几个月后,那个男朋友发来了酒店的房间号,意思不言自明。
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亦或是他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别人眼里的那种人,这段所谓的恋情随着他电话声中的拒绝告吹。
“……所以,那天我遇见你的时候是……”白凇撑着脑袋,想起他们初遇的那日。
初春的花坛后,青年穿着长裙,眼尾泛红,眸底是如同深渊一般的浓黑。
那时候白凇在想,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升起对这种复杂之人的同情。她看的穿青年眼中的绝望和希冀,也看的穿他扭曲的渴望。
“嗯,我那时候刚刚分手。”林之寒回答的很干脆,“抱歉,我一直在骗你……”
白凇想通了后面的事,正是因为这份误解,林之寒顺理成章地跟她交上了朋友,理所当然地打破了本该保持的异性之间的界限。
乃至最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便白凇早有猜测,也始终未曾点破这层关系。今天这样子,大概是因为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吧。
她回以温柔的微笑:“没关系,我不在意。突然愿意跟我说出这些话,是因为姐姐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林之寒看着她的笑容,眼神复杂:“是……你会不会因此觉得,我是个没主见的人?”
白凇摇头:“不会,我很高兴,你愿意完全信任我。”
她大概明确了这份感情是什么,从一开始初春花丛中的好奇,到如今的坚定,也许是时候好好给他一份回应了。
白凇也不是一个会仔细思考感情的人,但和无尽纠结的林之寒不同,她从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好,可以就是可以,她只坚信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而如今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以凝作实体,白凇觉得,自己是时候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