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沈清秋站在清静峰的讲学堂前，望着下面空荡荡的座位，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这里...应该有很多弟子才对。"她轻声自语，手指抚过讲桌上的纹路。
"清静峰现有弟子三十六人，都暂时安排到其他峰听课去了。"
沈清秋回头，看到岳清源站在廊下，一袭玄衣，面带温和的微笑。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如画中仙人。
"掌门师兄。"她下意识地行礼，随即一愣，"我为什么叫你师兄？"
岳清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想起来了？"
沈清秋皱眉思索："不...只是身体自己..."她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有很多事情，我的身体记得，但我的脑子却忘了。"
岳清源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向空荡的学堂："不急，慢慢来。我已经通知各峰首座，今日午时在穹顶峰大殿议事，你也一起来吧。"
"我？"沈清秋有些不安，"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见见故人或许能帮助你恢复记忆。"岳清源温和地说，"而且...大家都很担心你。"
沈清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那是木清芳今早送来的新衣——清静峰首座制式的青白色长袍，袖口绣着细密的竹叶纹。
"好。"她最终点头，"我去。"
岳清源笑了，那笑容温暖如春阳："我让人准备了早膳，一起去用吧。"
两人沿着竹林小径走向主殿。路上，沈清秋不时停下脚步，望着某处出神——一块形状特别的石头，一棵歪脖子的老竹，都能勾起她模糊的记忆碎片。
"那个我和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她停在一处转弯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一根竹竿，"我感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是很复杂。"
岳清源神色一暗："是的，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你以前是叫我七哥的。"原谅他这一次吧，他真的太想再听一次他的小九喊他七哥。
"七哥..."沈清秋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年明媚的笑脸和一个模糊的约定，但转瞬即逝，"你……和我是不是约定过什么？"
岳清源的表情变得复杂："是……抱歉是我的错。看！到了。"
沈清秋敏锐地察觉到岳清源话中的回避，但没有追问。直觉告诉她，她和岳清源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
清静峰主殿内，早膳已经备好。简单的清粥小菜，却做得极为精致。沈清秋端起碗，突然说道："我不喜欢吃姜。"
岳清源的手顿了一下："你还记得？"
沈清秋自己也愣住了："我...不知道。只是看到粥里的姜丝，突然就觉得反感..."
"你从小就不吃姜。"岳清源的声音轻柔，带着怀念，"每次饭里有姜，你都会一根一根挑出来。"
这个细节让沈清秋心头一暖。至少，她开始找回一些关于自己的碎片了。
早膳后，岳清源有要事处理，暂时离开。沈清秋独自在清静峰漫步，试图触发更多记忆。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后山的一处僻静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苍穹山。
平台边缘立着一块光滑的巨石，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剑痕。沈清秋走近，发现石面上刻着几行小字——"今日剑势不畅，皆因心浮气躁。修道之人，当以静制动。"
字迹清隽挺拔，正是她的笔迹。
"这是你的练剑日记。"
沈清秋回头，看到齐清萋站在身后，一袭红衣似火，腰间配着长剑，英姿飒爽。
"齐...师妹？"沈清秋试探性地叫道。
齐清萋挑眉："哟，记得我？"
"不...只是感觉应该这么叫。"沈清秋老实回答。
齐清萋哼了一声，走到巨石前："当年你每天练完剑，都会在这里刻下心得。我常笑话你迂腐，练剑就练剑，写什么日记。"她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现在想来，这倒很符合你的性子——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
沈清秋看着石面上的字迹，突然问道："我们关系很好吗？"
齐清萋笑了："好？哈！我们见面就吵架，为了修炼方法能争论三天三夜。"她的笑容渐渐淡去，"不过……虽然不想承认，但知道你被夺舍时，我确实难过了一阵子。"
沈清秋心头一震："我...是怎么被夺舍的？"
齐清萋的表情变得古怪："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以你的修为不应该这么容易才对"她突然拔出长剑，"说起来，你既然记得剑法，不如陪我过几招？说不定能想起更多。"
不等沈清秋回应，齐清萋的剑已经刺到面前。沈清秋本能地侧身避过，腰间修雅剑自动出鞘，格挡住第二剑。
"反应不错嘛！"齐清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来身体记忆还在。"
两人在平台上交手，剑光如虹，身影如幻。齐清萋的剑法凌厉霸道，如烈火燎原；沈清秋的剑势则如行云流水，以柔克刚。
三十招过后，齐清萋突然变招，剑锋上腾起赤色火焰，直袭沈清秋面门。这一招来得突然，沈清秋仓促间举剑格挡，却被火焰灼伤了手腕。
"啊！"她轻呼一声，修雅剑差点脱手。
齐清萋正要乘胜追击，一道蓝色剑气突然从侧面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后退数步。
"够了。"柳清歌冷峻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边缘，手中长剑泛着寒光。
齐清萋收剑入鞘，撇撇嘴："柳师兄还是这么护短。我不过是试试她的身手罢了。"
柳清歌走到沈清秋身边，抓起她的手腕检查伤势。灼伤并不严重，但皮肤已经泛红。他皱眉取出一瓶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她神魂不稳，不宜激烈战斗。"柳清歌头也不抬地说。
齐清萋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们百战峰的人最懂战斗。"她转向沈清秋，"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剑法确实和以前一样讨厌，总是四两拨千斤。"
沈清秋看着手腕上的药膏，凉丝丝的很舒服："谢谢……柳……师弟。"
柳清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起药瓶："午时快到了，该去穹顶峰了。"
三人一同前往穹顶峰。路上，齐清萋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让柳清歌和沈清秋走在前面。她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她低声自语。
穹顶峰大殿内，各峰首座已经到齐。看到沈清秋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沈清秋不自觉地往柳清歌身后躲了躲，这种被众人审视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诸位。"岳清源坐在上首，声音温和却有力，"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沈师妹...回来了。虽然她现在记忆不全，但剑法和神魂都证明，她就是原本的沈清秋。"
魏清巍出言打断："掌门师兄，此事非同小可。如果她真是沈师兄...呃，沈师姐，那这五年来占据她身体的那个灵魂又是谁？"
"此事尚需调查。"岳清源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沈师妹恢复记忆和修为。"
木清芳站起来："根据我的诊断，沈师姐体内有两股相斥的灵力。一股是她原本的清静峰灵力，另一股阴冷诡异，正在侵蚀她的神魂。这很可能是导致她失忆的原因。"
"能化解吗？"百药峰首座魏清巍问道。
木清芳摇头："暂时没有头绪。这股力量很陌生，不似修仙界常见的手段。"
众人议论纷纷。沈清秋站在大殿中央，感觉自己像个被展览的物件，所有人的讨论都围绕着她，却没人直接问她感受。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够了。"柳清歌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她需要休息，不是被你们当犯人一样审问。"
岳清源点头："柳师弟说得对。小秋，你先回去休息吧。木师弟会继续研究治疗方案，有进展立刻通知你。"
沈清秋感激地看了柳清歌一眼，正要离开，尚清华突然叫住她："沈师姐，等等！"他快步走过来，递过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我整理的苍穹山派历史和一些重要事件，或许能帮助你想起什么。"
沈清秋接过册子，道了声谢。离开大殿后，她没有立刻回清静峰，而是走到穹顶峰后山的悬崖边，俯瞰云海翻腾。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好，却又这么小心翼翼？"她自言自语，"就好像...在弥补什么..."
"因为他们都欠你的。"
沈清秋回头，看到柳清歌站在不远处，蓝白相间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欠我？"她困惑地问。
柳清歌走到她身边，目光投向远方："五年前，那个占据你身体的灵魂...他做得比你好。"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他更开朗，更随和，更懂得与人相处。所有人都喜欢他，甚至...包括我。"
沈清秋心头一刺，却说不出为什么。
"现在你回来了，"柳清歌继续道，"大家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沈清秋'不过是个冒牌货。愧疚感作祟罢了。"
沈清秋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那你呢？你也更喜欢那个'冒牌货'吗？"
柳清歌沉默良久，终于道："不。我从未忘记真正的沈清秋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让沈清秋心头一暖。她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剧痛从脑海深处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少年跪在雨中，浑身是伤...
她在书房批阅文书，窗外竹影婆娑...
还有...还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啊！"沈清秋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
柳清歌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记忆...太多了..."沈清秋浑身颤抖，"还有...那双眼睛...它在看着我！"
柳清歌警觉地环顾四周，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他握住沈清秋的手，将一股温和的灵力输入她体内："静心凝神，不要抗拒。"
在柳清歌灵力的引导下，疼痛渐渐减轻。沈清秋的呼吸平稳下来，但脸色仍然苍白。
"你看到了什么？"柳清歌问。
沈清秋断断续续地描述了那些记忆碎片，尤其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柳清歌的表情变得凝重："这双眼睛，和你梦中见到的是同一双吗？"
沈清秋点头："它在找我...我能感觉到..."
柳清歌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听着，如果再看到这双眼睛，立刻通知我或者岳师兄。不要独自面对，明白吗？"
他的眼神如此锐利，语气如此坚决，沈清秋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两人回到清静峰时，已是傍晚时分。岳清源正在竹舍前等候，看到沈清秋苍白的脸色，立刻迎上来："怎么了？"
"记忆闪回。"柳清歌简短地解释，"还有那双红眼又出现了。"
岳清源的表情变得严肃："进屋说。"
竹舍内，岳清源亲自为沈清秋诊脉。他的灵力比木清芳更加浑厚温和，如春风般抚过沈清秋紊乱的经脉。
"神魂比昨天稳定了些，但那股阴冷灵力也更活跃了。"岳清源收回手，眉头紧锁，"小秋，你能描述一下那股灵力给你的感觉吗？"
沈清秋思索片刻："像是...冰冷的蛇，在经脉里爬行。每次记忆闪回时，它就会特别活跃..."
岳清源和柳清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什么不对吗？"沈清秋问。
岳清源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木师弟正在研究化解之法，很快会有结果的。"他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让厨房准备些安神的药膳。"
岳清源离开后，柳清歌却没有走的意思。他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长剑横放在膝上。
"你要留下？"沈清秋有些惊讶。
柳清歌点头："那双红眼不是幻觉。在你完全恢复前，不能掉以轻心。"
沈清秋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子，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竹舍的墙壁如水面般波动，柳清歌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柳...蛮子..."她艰难地呼唤，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黑暗从视野边缘蔓延开来，吞噬了一切光线。在那片黑暗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直直地注视着她。
"找到你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别想逃……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
沈清秋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侵入她的神识，冰冷而粘腻，像是一条毒蛇正在往她脑子里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清冽如泉的灵力突然涌入她的体内。那灵力带着竹叶的清香和冰雪的冷意，精准地击中了入侵的黑影。
"滚出去！"柳清歌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沈清秋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柳清歌紧紧抱在怀中。他的灵力仍在她体内流转，驱散着那股阴冷的力量。
"它……叫我……叫我去死……"沈清秋颤抖着说。
柳清歌的脸色难看至极："是灭魂术，有人不希望你活着。"
沈清秋突然想起什么："是那个...占据我身体五年的灵魂？"
柳清歌摇头："不像。那个冒牌货应该没有这个本事，他……"他突然住口，"总之你要当心，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抗。"
沈清秋敏锐地注意到他话中的回避："怎么了？"
"这不是现在该讨论的。"柳清歌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需要休息。今晚我会守在这里，防止那东西再来。"
沈清秋知道追问无益，只好点头。她躺下后，柳清歌在床边盘膝而坐，长剑出鞘，横放在腿上。
"柳蛮子..."沈清秋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沈清秋真诚地说。
柳清歌的背影僵了一下，良久才回道："睡吧。"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沈清秋望着柳清歌挺拔的背影，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她渐渐沉入梦乡，这一次，没有噩梦侵扰。
而在她呼吸平稳后，柳清歌才轻轻转过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这一次..."他低声承诺，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