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没底。
皇上的心思向来难猜。
青黛叹了口气：“不过，莞小主现在满脑子都是甄大人，已经是急得没了分寸，见到皇上肯定会情绪激动，说不定还会跟皇上争辩。
若是莞小主说错了话，不仅救不了甄大人，反而会让皇上更生气，连带着对莞小主也更失望。”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莞小主怀着孕，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动胎气，万一在养心殿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依奴婢看，这事本该等沈小主先去探探皇上的口风，再做打算，莞小主这么急着去，怕是要事与愿违。”
安陵容沉默了。
青黛说得对，甄嬛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后果，只想着救父亲，可越是急，就越容易出错。
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养心殿的琉璃瓦，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希望嬛儿能冷静点，别跟皇上起争执。也希望眉姐姐能赶得及，在她跟皇上闹僵前，劝劝她。”
两人回到延禧宫，安陵容坐立难安，走到窗边望一眼养心殿的方向。
青黛给她端来热茶，她也没心思喝，只盯着门口，盼着能有碎玉轩的人来报信。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见小禄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苍白：
“小主！不好了！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莞小主……莞小主在养心殿跟皇上吵起来了，还动了胎气，被太医抬回碎玉轩了！皇上还说……还说要加重对莞小主的禁足，不许任何人再去探望！”
“什么？”安陵容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咚”地落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地，“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跟皇上吵起来，胎气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吧？”
碎玉轩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太医们围着床榻忙前忙后，药味混着血腥气飘出来，刺得人鼻子发酸。
安陵容刚要进去，就被小太监拦住：“安小主，太医说里面不能进，怕惊扰了莞小主。”
“让开！”安陵容声音发急，“我是她妹妹，我要进去看看她！”
正争执间，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啼，紧接着，太医撩开门帘走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安陵容躬身道：“安小主，幸不辱命，莞小主生下一位公主，只是小主失血过多，还需静养。”
安陵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刚要进去，就见远处明黄的仪仗过来。
是皇上赶来了。
她连忙退到一旁，看着皇上快步走进偏殿，心里暗暗盼着：皇上见了孩子，或许能念在骨肉情分，对甄嬛软和些，甄大人的事，说不定也有转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皇上从偏殿出来，脸色却没半点喜悦，反而透着股冷意。
安陵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姐姐她……”
皇上没看她，只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传朕旨意，莞氏诞下公主，却目无君上，此前私穿纯元皇后旧衣，今日又为逆党之父冲撞朕，致使早产。
念在诞下公主有功，免其死罪，废去所有位份，降为庶人，即日送往甘露寺带发修行，公主交由敬妃抚养。”
“皇上！”安陵容猛地跪下来，声音都在抖，“嬛儿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弱，甘露寺苦寒，她怎么禁得住？求皇上开恩，再给她一次机会！”
皇上却没回头，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旨意已下，不必多言。”
安陵容瘫坐在雪地里，浑身冰凉。
她原本以为，甄嬛生下公主，就算皇上再生气，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皇后暂时也不会再对刚生产的甄嬛下手，一切总能慢慢好起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绝情，连一丝旧情都不念，直接把甄嬛贬去甘露寺。
青黛连忙扶起她，见她脸色惨白，急道：“小主，您快起来，雪地里凉，别冻坏了身子。”
安陵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偏殿的方向，眼泪终于掉下来：“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刚失去父亲的消息，又早产，他怎么能狠心把她送去甘露寺！”
甄嬛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公主，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见了安陵容，她才勉强扯出个笑，声音轻得像风：“陵容，你来了。皇上的旨意，你也听到了吧？”
“姐姐……”安陵容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去求皇上，我再去求他……”
“别去了。”甄嬛轻轻摇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泪掉在襁褓上，“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了，我不过是个替身，父亲出事后，我就该知道，我和他之间，早就完了。”
她顿了顿，把孩子递到安陵容面前，“陵容，这孩子以后就交给敬妃了，你帮我多照看她些，别让她受委屈。”
安陵容接过孩子，襁褓里的小公主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呼吸微弱。
她看着甄嬛，心里又疼又恨：“姐姐，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公主的。甘露寺那边，我会时常去看你，给你送些衣物和药品，绝不会让你受冻挨饿。”
甄嬛点点头，没再多说。
回到延禧宫，安陵容翻出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左传》，指尖落在“郑伯克段于鄢”的书页上。
她想起皇后今日的算计，想起皇上的凉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皇后，你今日害了嬛儿，他日，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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