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北侯府,气氛明显比离府时更加凝重。
马场遇刺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回,府内巡逻的护卫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个个面色冷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丞磊甫一入府,便直接被等候已久的幕僚和将领们请去了议事厅。显然,北狄死士潜入京畿重地并在马场发动刺杀,此事极其严重,必须立刻商讨对策。
林薇被赵诚安排的人送回了西厢暖阁。
独自待在安静的房间里,方才马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才仿佛延迟般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虚脱和后怕。
她差点就死了!那些毒针……如果丞磊反应慢一点……
而她,竟然真的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虽然方式惊险无比,但结果似乎是好的。丞磊最后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
她正心绪不宁地回想着,房门被轻轻叩响。
是那个面熟的小厮,他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崭新衣裙,从里到外一应俱全,料子明显比她身上这套侍女服更加柔软细腻,颜色也是更显柔和的浅湖蓝色。托盘一角还放着几样简单的珠花首饰。
“小薇姑娘,这是侯爷吩咐给您送来的。”小厮恭敬地说道,“侯爷说,今日姑娘受惊了,好好休息。另外,侯爷让属下转告,日后若再‘感觉’到任何与自身安危相关之事,可直接让值守侍卫通传,不必再经老钱。”
林薇看着那套明显超出侍女规格的衣物和首饰,又听到丞磊的吩咐,一时怔住。
这……这意味着她的行动限制被进一步放宽了?而且,他特意强调“与自身安危相关”,这是一种隐晦的关心和保护吗?
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多谢侯爷,有劳了。”她努力保持镇定地接过托盘。
小厮行礼退下。
林薇关上房门,手指抚摸着那套柔软的新衣,心情复杂难言。丞磊的这些举动,像是在她周围悄然筑起一道保护的屏障,又像是在他们之间牵起了一根若有若无的线。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对着这个她笔下的人物,这个冷酷又偶尔流露出一丝温情的男人。
【警告:宿主情感投入度超过安全阈值。请牢记任务目标,避免沉浸式代入导致判断失误。】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林薇烦躁地蹙起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建议:分析目标人物行为动机。赏赐、保护可能源于对‘有用工具’的维护,而非个人情感。请谨慎分辨。】
系统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心中刚刚鼓起的那个名为“期待”的泡泡。
是啊,他是丞磊,是镇北侯。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蕴含着更深层的算计和目的。她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温情脉脉的迹象就忘了这一点?
她将新衣仔细收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前最重要的,是应对北狄刺杀失败后的反扑。按照剧本和丞磊的性格,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以雷霆手段反击。
而她,需要在这场风暴中,更好地扮演好“直觉灵验”的角色,巩固自己的地位和价值。
接下来的两天,侯府内外风声鹤唳。
不断有消息传来:京兆尹联合城防军进行了大规模搜捕,捣毁了几个北狄暗桩;兵部连夜清查,撤换了一批涉嫌玩忽职守或背景可疑的中低层官吏;丞磊更是以雷霆手段,整顿了京畿大营,处置了不少人。
整个京城官场都感受到了一场来自镇北侯的凛冽寒潮。
林薇待在暖阁里,也能隐约感受到外面的肃杀之气。她通过送饭的侍女和值守侍卫的只言片语,拼凑着外界的信息。
同时,她也在不断思考。北狄接连受挫,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剧本因为她的干预已经偏移,她必须提前预判。
她想起剧本中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北狄曾在京城安插过一个极其隐蔽的细作,身份并非武夫,而是一个看似八面玲珑、与多家权贵交好的商人。此人擅长利用宴饮聚会收集情报、散播谣言、甚至下毒。
这个细作,似乎在原剧情后期才被揪出。现在,会不会因为前面的失败而提前启用?
这天傍晚,林薇在听到侍女无意间提及“永昌伯爵府明日要办赏菊宴,给侯爷下了帖子,不过侯爷军务繁忙,大概不会去”时,心中猛地一动。
永昌伯爵府?剧本里好像提过,那个北狄商人细作,与永昌伯世子交往甚密!
她立刻警惕起来。
夜间,她故意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时,便显得精神萎靡,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送早膳的侍女关心地问了一句:“姑娘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林薇趁机揉着额角,脸上露出疲惫又不安的神色:“也不知怎么了……昨夜总是心神不宁……好像闻到一股……一股淡淡的、有点奇怪的甜酒味……然后就梦见好多人在喝酒说笑,突然就……就闹了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她将“预感”与“宴饮”、“甜酒”、“闹起来”这些元素关联起来。
侍女听得似懂非懂,但记起了赵副将的吩咐——这位姑娘的任何异常都要上报。她放下膳食,便匆匆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赵诚亲自来了。
他脸色严肃,直接问道:“你昨夜梦到了宴席?甜酒?”
林薇依着早上的说辞,又“虚弱”地重复了一遍,并强调:“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那酒……不太对劲……”
赵诚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沉声道:“侯爷今早已收到消息,永昌伯爵府的赏菊宴,确实进了一批南域来的特色果酒,味道清甜,极易入口,但后劲颇大。”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府中幕僚刚截获一份密信,提及北狄有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需借浓烈酒气掩盖方能发挥最大效力,中毒者会如醉酒般癫狂失态,继而……心力交瘁而亡。”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对上了!
赵诚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侯爷已命人暗中替换了所有送往永昌伯爵府的酒水,并布下暗哨。此次若真能人赃并获……”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林薇抱了抱拳,“姑娘再次立功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显然要去部署行动。
林薇独自坐在房中,手心冰凉。
她又猜对了。又一次改变了剧情,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剧。
可是,她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系统冰冷的警告,丞磊深不可测的心思,还有这步步惊心的漩涡……她仿佛走在一条越来越窄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而她对那个男人的心思,却在这场危险的游戏里,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下来的天空,喃喃自语:
“丞磊,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