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灯总是亮得有些过分，将深夜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视线从密密麻麻的代码移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稀疏，只剩零星几点倔强地亮着，像是不肯认输的星辰。
就在这时，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被轻轻放在了我的桌角。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赵一博站在桌边，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仿佛不是凌晨一点在图书馆，而是上午十点在会议室。
赵一博看你需要这个。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确实需要。但我没碰那杯咖啡，只是点了点头：
祝柒延谢谢。
这是我和赵一博之间最常见的互动模式——礼貌、疏离、高效。作为计算机系和数学系各自专业第一的常客，我们是教授口中并提的“榜样”，是同学们眼中“神仙打架”的两位主角，是奖学金名单上紧挨着的名字。
也是全国高校联合算法大赛中最不被看好却又一路杀进决赛的搭档。
没人理解我们为什么会组队。毕竟全校都知道，赵一博和我在大一微积分课上那次著名的“学术争执”——为了一个多重积分解法，我们在课后争论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后惊动了教授。结果是我对了，但他的思路被教授评价为“极具创造性”。
从此，王不见王。
直到这次大赛要求双人组队，我的原搭档突然生病退出，而赵一博的伙伴因家庭原因弃赛。系主任亲自找我们谈话，说这是学校荣誉问题。
于是我们成了队友。别扭的、沉默的、但效率惊人的队友。
赵一博我重新优化了图像识别模块的算法，
赵一博在我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赵一博效率提升了12%，但准确率下降了0.7个百分点。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终于端起那杯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却也提神。
祝柒延把代码发我，我看看。
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不谈感情，不论交情，只交流代码和算法。我们在各自的领域极致优秀，却在需要合作的领域笨拙生疏。
距离决赛只剩两周，我们的项目却卡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上。
祝柒延这个问题不解决，决赛我们只能陪跑。
某天深夜，我盯着屏幕上第无数次运行失败的结果，忍不住泄气地趴在了桌上。
赵一博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起身，然后是一阵窸窣声。抬起头，发现他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盒巧克力。
赵一博补充点能量。
他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赵一博问题总能解决。我们是最强的，记得吗？
我怔住了。这是赵一博第一次说“我们”，而不是冷冰冰地列数各自的专业排名。
祝柒延你刚才说...‘我们’
赵一博推了推眼镜，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的用词：
赵一博难道不是吗？我们现在是队友。
那一刻，某种冰封的东西开始悄然融化。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依然每天泡在图书馆直到深夜，但氛围微妙地改变了。赵一博开始记得给我带咖啡，我会顺手给他带早餐。我们依然会因为一个算法的实现方式争论，但不再是为了证明谁更正确，而是为了找到最优解。
祝柒延这里用神经网络会不会比传统算法更好？
某次讨论时，我提出一个新想法。
赵一博皱眉思考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赵一博可以尝试，但如果结合贝叶斯优化呢？
我们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祝柒延混合模型！
赵一博混合模型！
那种思维同步的瞬间让我们都愣住了，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赵一博真正开怀大笑，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眼睛里都盛满笑意的笑。
赵一博你知道吗，
笑过后，他轻声说，
赵一博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思维方式。
我惊讶地看着他：
祝柒延我以为你讨厌我。大一那次积分争论...
赵一博那是我大学最享受的两小时。
赵一博打断我，语气认真，
赵一博从来没有人能像你那样跟上我的思路，甚至挑战我。那不是争执，那是一场高质量的思维交锋。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祝柒延那你为什么后来总是避开我？
赵一博因为你让我感到紧张。
他坦白道，声音低了几分，
赵一博和你交流需要全神贯注，而我...不擅长处理这种程度的注意力投入。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图书馆的灯光依然明亮，但我眼中的赵一博似乎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学霸形象，而是一个也会紧张、会害羞的男生。
决赛日转眼即至。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我感受到赵一博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赵一博别紧张，
他低声说，
赵一博我们是最佳组合。
展示环节顺利进行，直到答辩阶段，评委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直指我们项目中那个曾经卡住许久的关键节点。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回答，赵一博却先开口了。
但他犯了一个罕见的错误——一个基础概念的表述偏差。
我看到评委们交换了眼神，心里一沉。正当我焦急时，赵一博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说道：
赵一博当然，这个表述不够准确。我的搭档在这方面有更深入的研究，请允许她补充。
他转向我，眼神里没有一丝尴尬或不安，只有全然的信任。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不是永远正确，而是敢于承认不完美，并相信你的伙伴能补足它。
我接过了话题，清晰准确地阐述了正确的概念，并顺势引向了我们如何合作解决这个难题的过程。当我结束回答时，评委席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最终结果宣布，我们获得了冠军。
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炙热，掌声雷动。赵一博接过奖杯，却没有像常规那样高举展示，而是转向了我。
赵一博这个荣誉属于我们，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目光却只落在我一人身上，
赵一博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这里。
晚宴后，我们逃离了喧闹的庆祝现场，并肩走在大学校园的小径上。月光洒在地上，像一条银色的路。
赵一博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避开你吗？
赵一博突然开口。
我点点头。
赵一博那不是全部真相。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赵一博真相是，从大一那次争论开始，我就无法不注意你。你聪明、执着、眼睛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光，让我既想挑战又想靠近。但我害怕。
祝柒延害怕什么？
赵一博害怕如果我承认被你吸引，就会失去那种势均力敌的张力。害怕如果我们太近，会发现彼此不过如此。
他自嘲地笑了笑，
赵一博很幼稚，对吧？
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眼神却灼热。我忽然明白了那些看似疏离的互动背后，藏着怎样的关注与克制。
祝柒延那现在呢？还害怕吗？
赵一博轻轻摇头：
赵一博比害怕更强烈的是后悔。后悔浪费了那么多可以一起讨论、一起进步、甚至只是一起喝咖啡的时间。
他向前一步，我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赵一博祝柒延，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轻柔得像夜风
赵一博比赛结束了，我们的合作关系理论上也到期了。所以我想问，你愿意和我开始另一种关系吗？一种可能也会争吵，但总会找到最优解的关系。
我看着他——这个聪明绝顶却在感情上笨拙得可爱的男人，这个愿意在台上承认错误只为给我展示机会的男人，这个熬夜为我调试代码清晨给我带咖啡的男人。
祝柒延赵一博，
我微笑着看向他，
祝柒延你知道吗？在数学上，有一种关系叫做‘竞合’，竞争与合作并存。我认为我们很适合这种模式。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比图书馆所有的灯光加起来还要亮。
于是，在月光与路灯的交界处，在竞争与合作的天平上，两个习惯了独自行走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共同的算法——爱不是零和博弈，而是共同优化直至最优解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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