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吃了

大学生活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带着新鲜油墨的气息和无限可能的留白。开学第一周，是密集的新生入学教育、选课指导和校园参观。偌大的校园，对于楼祈安和江卿礼来说，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标记，而是变成了需要亲身探索的、充满未知的领地。

物理系的课程表发下来，基础课大同小异，但一些选修和实验课的时间略有不同。楼祈安拿着课表，第一时间就跑到隔壁316，和江卿礼的课表并排放在一起，像解码地图一样仔细比对。

“你看，周一下午的高数，周三上午的大学物理，还有周五的计算机基础，我们都是一样的！”楼祈安用手指点着，语气带着孩子气的兴奋，“可以一起上课了！”

江卿礼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嗯，可以一起占座了。”

“那必须的！”楼祈安拍胸脯保证，“我负责早起占后排……呃不，前排的好位置！”他及时改口，想起江卿礼喜欢坐前排听讲。

除了必修课，五花八门的社团招新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社团“百团大战”那天，校园主干道两侧摆满了各色摊位，热情的学长学姐们卖力地宣传着，音乐声、吆喝声、笑声混杂在一起，气氛热烈得像过节。

楼祈安像撒欢的兔子，每个摊位都要凑过去看看。他对天文社、篮球队、骑行社都表现出浓厚兴趣，手里很快塞满了一沓宣传单。江卿礼则跟在他身后，显得安静许多，对科幻文学社和棋类社多看了几眼。

“礼礼，你想加什么社团？”楼祈安一边翻着天文社的介绍，一边问。

“还没想好。”江卿礼看着不远处棋类社正在进行的对弈，轻声说，“可能……棋社吧。”

“棋社好啊！陶冶情操！”楼祈安立刻表示支持，随即又晃了晃手里的天文社传单，“那我报这个！到时候晚上可以去天文台看星星，就像我们暑假那样！”他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卿礼，意有所指。

江卿礼耳根微热，点了点头：“好。”

大学课堂的氛围与高中截然不同。阶梯教室能容纳上百人，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信息量大，节奏快，很少重复。没有了固定的同桌，没有了时刻关注你的班主任，自由度大增，但也意味着更需要自律。

第一次上高数课，楼祈安果然起了个大早，拉着还睡眼惺忪的江卿礼冲到教室，占据了中间排的黄金位置。上课铃响，教授进来，直接开始讲授极限的概念，板书飞快。

楼祈安一开始还紧跟思路，但渐渐有些吃力。教授引用的某些高等技巧和思维方式，是他高中时未曾深入接触过的。他侧头看江卿礼，只见他坐姿端正，眼神专注，笔尖在笔记本上流畅地移动，似乎完全没有障碍。

一种微妙的落差感，在楼祈安心头悄然滋生。他知道江卿礼基础扎实，但没想到在大学课堂的起点上，差距似乎比想象中更明显一些。

下课间隙，楼祈安凑过去看江卿礼的笔记，工整清晰，重点突出，甚至还有自己的旁注。反观自己的笔记本，则显得有些凌乱。

“礼礼，刚才那个ε-δ语言的定义，你再给我讲一遍呗？我有点没绕过来。”楼祈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好。”江卿礼放下笔，耐心地重新讲解起来，声音平和，条理清晰。

楼祈安认真听着，心里既感激又有点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开始需要更多地依赖江卿礼的帮助，才能跟上课程的步伐。这种依赖，与他内心深处想要和对方并肩而立的渴望，产生了一丝矛盾。

下午没课的时候，他们通常会去图书馆自习。图书馆安静而肃穆，书香弥漫。两人找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各自翻开书本。江卿礼很快就能进入状态，沉浸其中。而楼祈安则需要更多时间才能静下心来，他有时会不自觉地走神，看看窗外，或者偷偷瞄一眼旁边专注的江卿礼。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江卿礼身上移开。看他微微蹙眉思考的样子，看他指尖划过书页的轻柔动作，看他偶尔抬手推一下细框眼镜的瞬间……都让楼祈安觉得，比任何艰深的数学公式都更有吸引力。这种悄然滋长的的关注，让他甜蜜。

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打乱了周末的计划。原本约好去市区逛逛的两人，只好窝在宿舍里。

楼祈安在315自己的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英语单词书，耳朵却竖着听隔壁的动静。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声响。他实在坐不住了，起身敲响了316的门。

江卿礼开门，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一本厚厚的科幻小说，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

“无聊死了，”楼祈安靠在门框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礼礼，我们看部电影吧？用我电脑。”

江卿礼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幕，点了点头：“好。”

楼祈安立刻高兴起来，回屋抱来笔记本电脑，两人挤在江卿礼的书桌前，共用一个耳机分线器。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私密的氛围。

他们选了一部舒缓的文艺片。看到一半，楼祈安觉得脖子有点酸，不自觉地往江卿礼那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挨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电影里，主角在雨中漫步，画面唯美而略带伤感。楼祈安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偷偷瞥了一眼江卿礼，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屏幕，睫毛在光影下微微颤动，嘴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楼祈安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保持着这样亲近的距离，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暖和均匀的呼吸。电影的情节渐渐模糊，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边这个人占据。

电影结束，片尾曲缓缓响起。楼祈安有些怅然若失地摘下耳机。江卿礼也动了动，似乎才从剧情中回过神来。

“雨好像小了。”江卿礼看向窗外，轻声说。

“嗯。”楼祈安应了一声，目光却还停留在江卿礼脸上。宿舍里很安静，只有雨后的清新空气从窗缝里钻进来。

“礼礼，”楼祈安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大学生活……跟你想的一样吗？”

江卿礼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想了想，说：“有点不一样。更自由，也更需要自己把握。”

“是啊，”楼祈安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感觉……有很多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包括我对你的感觉——这句话，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江卿礼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却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种微妙的情愫，如同窗外雨后的青草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弥漫、生长。新的环境，新的挑战，也带来了新的、关于彼此关系的思考和期待。大学的故事，才刚刚写下序章，而情感的暗流，已开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