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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

血色镜子

身后镜

家族世代守护着一面能预见死亡的铜镜, 每次预见都伴随着七日诅咒, 七日内必有人按镜中方式惨死, 为打破诅咒,我亲手砸碎了铜镜, 却发现每一块碎片都映出我更加狰狞的死状, 而身后,传来镜框低沉的叹息:“你终于释放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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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林家老宅的厅堂深处,常年弥漫着一股陈木与尘糜混杂的沉闷气息。光线总是吝啬的,即便在盛夏的午后,也仅能挤进几缕,无力地照亮浮动的微尘。而那片最深重的阴影,永远属于厅堂北墙神龛下的那面铜镜。

它很大,沉重得仿佛不是挂在那里,而是从墙体里生长出来。边缘铸着繁复却因岁月磨损而模糊的异兽纹路,镜面昏黄,照人只余一个模糊扭曲的轮廓。家族里口耳相传,却从不落于纸笔的训诫只有一条:不可拂拭,不可移动,更不可……使其映照血光。

没人敢违背。因为它是“死镜”。它能预见死亡。

每一次,当那昏黄的镜面无缘无故变得清晰,映出某个活人以某种诡异方式惨死的景象时,林家便会被投入长达七日的、窒息般的恐惧。镜中所见,七日内必会应验,分毫不差。祖父的爷爷死于镜中预见的房梁坍塌,堂叔则如镜中所示,失足落入了自家后院那口枯井,被发现时浑身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

父亲是上一任守护者,一个被那面镜子抽干了所有活气的男人。他的背总是微微佝偻着,眼神里藏着一种永远无法晒暖的寒意。他临终前,枯槁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骇人。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不是嘱托,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警告:“……守着它……永远别让它……彻底醒过来……”

可它已经醒了。

就在三天前,替我送饭的堂侄林晖,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悄悄叫我“小姑姑”的年轻人,在经过厅堂时无意中瞥了一眼铜镜。他当时就僵住了,手里的食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我冲过去时,镜面正由昏黄转为一种冰冽刺骨的清明。那里面,林晖正在疯狂地奔跑,像是在躲避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脸色扭曲,嘴巴张大到极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镜中的他猛地一跤扑倒——不是被绊倒,那姿态诡异得像是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猛地将他拽倒在地——下一瞬,他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对折,脊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咔嚓,咔嚓……最后,他的头被硬生生拧转了一百八十度,那双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正正地“看”着镜外的我们。

镜面一闪,恢复了往常的昏黄模糊,只映出我惨白如纸的脸,和身边林晖瘫软下去、涕泪横流的身影。

诅咒开始了。七日,只剩下七日。

宅子里死寂一片。所有族人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既定的命运。连呼吸都带着颤音。林晖的母亲,我的三嫂,当天就疯了,时而哭嚎时而尖笑,声音穿透门板,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把自己关在存放家族杂记的偏房里,发疯似的翻找。发黄脆弱的纸页上,除了记录一次次应验的惨剧和加深的恐惧,什么都没有。没有破解之法,没有源头记载,只有一代又一代人被恐惧碾碎的痕迹。

直到第四天夜里,我在曾祖父的一本手札残片里,摸到了一句被墨点反复涂抹、几乎难以辨认的话:“……镜非死物,实囚活戾……碎镜之日,或为……”

后面的字完全湮灭了。

碎镜?

一个从未有先人敢动过的念头,像一道裹着毒药的闪电劈进我的脑海。碎了它!既然守护意味着无尽的死亡轮回,那彻底毁灭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疯狂滋长,压过了所有世代相传的恐惧。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反抗!

最后一日。夜幕早早沉降,压得人喘不过气。宅子里静得可怕,连疯子的呓语都消失了,是一种等待行刑的、濒死的寂静。

我握着一柄沉重的铁锤,一步步走向厅堂。冰冷的锤柄硌着我的手心,汗水滑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在我耳膜里轰鸣。

铜镜静静挂在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昏黄的镜面里,映出我逐渐走近的身影,扭曲,晃动,不像人,倒像个靠近的鬼魅。

我站定了。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都带着腐朽的味道。

“够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不像人声,“该结束了!”

用尽全身力气,我挥起了铁锤,朝着那面吞噬了林家无数性命的铜镜,狠狠砸了下去!

“铛——!”

一声极其刺耳、完全不似金属碎裂的尖鸣猛地爆开,震得我耳膜欲裂,整个老宅似乎都随之嗡鸣。预想中的碎片四溅没有发生,镜面上只是以锤击点为中心,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痕深处,都仿佛有暗红色的光极细微地一闪而过。

一股冰冷的、带着陈腐铁锈味的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咬着牙,再次举起铁锤。

就在第二锤将要落下之际,我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布满裂痕的镜面。

我的动作僵住了,血液在刹那间冻成了冰碴。

那无数块碎裂的镜片里,每一片都映出了我的身影。但不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我!

最近的一块碎片里,“我”的头颅被一根生锈的铁钎从太阳穴对穿而过;旁边一块,“我”的脖子被拧成了麻花状,舌头紫黑地伸出口外;再一块,“我”瞪大了空洞的眼睛,胸口插着一把熟悉的、属于我父亲的旧剪刀;另一块,“我”漂浮在水面上,肿胀发白,无数水蛭吸附在腐烂的脸皮上……

每一块碎片都在演绎一种不同的、极其详细的、狰狞可怖的死状!成千上万种死亡方式,同时呈现在一面破裂的镜子上,全部属于我!

它们无声地咆哮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凝固在每一个“我”的脸上。那些裂痕恰好分割着这些影像,像是把我切割成无数块,投入不同的地狱受刑。

我浑身冰凉,握着铁锤的手剧烈颤抖,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不是终结……这是……亿万倍的毁灭……

“嗬……嗬……”我喉咙里挤出濒死般的抽气声,踉跄着后退一步,想要逃离这无数个恐怖未来的凝视。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积攒了千百年尘埃和怨毒的声音,缓缓自我身后响起。

它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更像是直接摩擦在我的脊骨上,冰冷地钻入脑髓。

那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一字一顿地,宣告道:

“你……终于……释放了我们……”

我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那面布满裂痕的铜镜。原本铸造着异兽纹路的厚重镜框,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那些模糊的纹路扭曲、蠕动,像是无数张痛苦嘶嚎的人脸在挣扎凸显。

镜框中央,那片最深沉的阴影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

冰冷的注视,落在我身上。

铁锤从我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铺着方砖的地面上,声响沉闷,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这死寂的灵堂。我听不见这声音,我的整个世界都被那镜框深处无数双骤然睁开的“眼睛”所吞噬。那不是眼睛,是深渊,是凝结了亘古恶意的孔隙,它们齐齐聚焦,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钉穿我的魂魄。

喉咙像是被冰渣堵死,挤压不出半点声响,只有胸腔里心脏疯狂擂击的闷响,震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麻。逃!快逃!残存的求生本能尖啸着催动双腿,它们却像是不再属于我,僵直地钉在原地,筛糠般颤抖。

我眼睁睁看着那面布满蛛网裂痕的铜镜。裂痕深处,那暗红色的光不再一闪而逝,而是如同呼吸般,微弱却持续地明灭。每一道红光闪烁,都对应着某一块碎片里“我”的惨死景象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鲜活——那个被铁钎对穿头颅的“我”,伤口处甚至开始汩汩“流出”浓稠的、暗红的液体,顺着裂痕的纹路蜿蜒。

而镜框上那些蠕动的异兽纹路,此刻清晰得骇人。那根本不是什么瑞兽,是无数扭曲、痛苦、挤压在一起的人形!它们挣扎着,嘶吼着,指甲刮擦着无形的壁垒,试图从冰冷的金属中挣脱出来。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便是它们共同的嘶鸣汇聚而成。

“……自由……”

又一个声音响起,尖细些,带着渗人的嬉笑,像是铁片刮擦玻璃。

“……新鲜的……躯壳……”

另一个声音含糊不清,仿佛含着满口血水。

无数细碎、怨毒、贪婪的低语从镜框方向涌来,不再是单一的音源,而是一片潮水般的恶念,直接灌入我的脑海,搅动着我的理智。

它们被释放了。被我。

父亲临终前绝望的警告不是要我守护镜子,是要我守护这禁锢它们的牢笼!

巨大的悔恨和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将我吞没。我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连滚爬带地扑向厅堂大门。手脚并用,狼狈不堪,撞翻了旁边的香案,贡品和香灰洒了一地。

我不敢回头。那股冰冷的注视牢牢钉在我的背上,如同附骨之疽。

冲出厅堂,跑过死寂的回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惨白扭曲的光斑,像是一条条冰冷的毒蛇。两侧的房门依旧紧闭,里面的人仿佛都已死绝,或者正透过门缝,用恐惧又麻木的眼睛看着我这个疯子狂奔。

不,不是看我。是在看我身后那无形却如影随形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它们来了。它们离开了那镜框的束缚,如同无形的雾气,在这古老宅邸的廊道里弥漫、扩散。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呵气成霜。墙壁上、柱子上,开始迅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蜿蜒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那无数细碎的低语并没有因为我的逃离而减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贴近,仿佛就响在我的耳根后,脖颈旁。

“……能逃到哪里去呢?”

“嘻嘻……这房子……现在是我们了……”

一个挂在廊下的鸟笼里,原本安静蜷缩着的云雀突然发了疯般撞击笼子,羽毛纷飞,发出凄厉绝望的哀鸣,随即猛地一僵,直挺挺跌落笼底,小小的眼睛瞪得滚圆,蒙上了一层灰翳。

我猛地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进去,用尽全身力气砰地关上,反锁。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肺叶火烧般疼痛。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斜斜照入。

安全了……暂时……吗?

不。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我正对面的梨木衣柜门上,那面平日里用来整理衣冠的椭圆试衣镜,表面开始无声地波动起来。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漾开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影像逐渐凝聚——不再是映照出我惊恐失措的脸和身后的房门,而是变成了厅堂里那面破裂铜镜的映像!无数碎片,无数惨死的“我”,在其中无声咆哮。

那映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仿佛另一面铜镜正镶嵌在我的衣柜门上。

“啊——!”我崩溃地捂住眼睛,连连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低语声在房间里回荡开来,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见了吗?……那就是你……”

“你喜欢哪一种?……我们可以……慢慢来……”

梳妆台上的水银镜、甚至墙角铜盆里平静的水面,但凡能映出影像的地方,表面都开始泛起那诡异的涟漪,铜镜的恐怖映像在其中若隐若现,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透过这些媒介,贪婪地注视着我。

这座宅子,不再有任何安全角落。每一面镜子,每一片反光,都成了它们的窗口,它们的触须!

我被困住了。困在这座变成了巨大镜笼的祖宅里,困在亿万种惨死的预演之中。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持续的抓挠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是有人用指甲,非常非常缓慢地,刮着门板。

一下,又一下。

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我的呼吸骤停,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

那抓挠声停了。

然后,是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叩。叩。叩。

礼貌得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林晖的声音。

那声音依旧带着他惯有的、年轻人的清朗语调,甚至含着一丝笑意,温和地响起:

“小姑姑,你在里面吗?”

“开门啊。”

“外面……好多好玩的东西……我们一起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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