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比春雾更清透,像一层薄纱蒙在老城区的房檐上。杨博文踩着满地梧桐叶往巷尾走,手里攥着张刚画好的速写——是左奇函在篮球场投篮的背影,球衣号码被风掀起一角,笔尖特意加重了线条。
回声信箱的铜锁上落了层细尘,却比三个月前亮堂了些。自从上次在这里撞破彼此的信,他们倒成了这信箱的“守护者”,左奇函会定期来擦铜面,杨博文则偷偷在信箱旁摆了盆耐阴的常春藤,叶片在雾里绿得发亮。
“在画什么?”
左奇函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时,杨博文手一抖,速写本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看见左奇函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个纸袋,雾气在他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
“没什么。”杨博文把速写本往身后藏,却被左奇函伸手抽了过去。少年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腕,像触到雾里的暖光。
“画我?”左奇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指尖点在画里扬起的球衣角上,“这里漏了一笔,我那天戴了护腕。”
杨博文的耳尖有点热,抢回速写本往信箱上一靠:“那你今天来干嘛?又要投信?”
“不是投信,是取东西。”左奇函打开纸袋,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盒,“上周在旧物市场淘的,说是能装信件的防潮盒。”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塞进信箱底层,“以后就算下秋雨,信也不会受潮了。”
杨博文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上个月左奇函发烧请假,自己往信箱里塞了封“今天的数学课好难,你快点好起来给我讲题”,第二天居然在课桌里收到了左奇函用退烧贴写的解题步骤,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画了个打点滴的小人。
“对了,”左奇函忽然抬头,雾里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画展那天你落在我家的书签,我夹在《小王子》里了,今晚去拿?”
“嗯。”杨博文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用玻璃纸包好的桂花糖,塞进左奇函手里,“刚在巷口买的,比上次的水果糖甜。”
左奇函剥开糖纸,桂花的甜香混着雾的潮气漫开来。他没立刻吃,反而把糖递到杨博文嘴边:“你先尝。”
两人的指尖在雾里碰到一起,像两片被风卷到一起的梧桐叶。杨博文咬了半颗糖,甜味从舌尖漫到心底,他看着左奇函把剩下半颗糖含进嘴里,忽然发现,原来不用信箱传信也很好——秋雾会把话揉碎了飘进对方耳朵里,就像此刻,左奇函没说出口的那句“其实我画了你的速写本封面”,正随着桂花糖的甜,悄悄落在他心里。
常春藤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回声信箱的铜面映出两个挨得很近的影子,雾渐渐淡了,远处的鸽哨声落下来,像给这个秋天的早晨,盖了个温柔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