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又起时，老城区的银杏叶开始往下落，像撒了满地碎金。杨博文踩着落叶往巷尾走，手里拎着个纸袋子，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把袋子熏得软软的。
回声信箱上的猫画像被秋风拂得蒙了层薄灰，左奇函正站在那儿，用软布细细擦拭。他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点银杏叶的金黄。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里像落了片银杏：“刚想去找你。”
“给你带了桂花糕，热乎的。”杨博文把袋子递过去，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
“猜的。”左奇函拆开袋子，桂花的甜香漫开来，他拿起一块递到杨博文嘴边，“上周你说想吃街角那家的，我今早特意去排队。”
杨博文咬了一口，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甜，暖得从舌尖熨帖到胃里。他看向信箱，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满满一罐银杏叶，每片叶子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9.12 雾大，他穿了件蓝外套”“9.20 他画我的速写被我撞见了”“10.5 今天他喂了雾团猫条”。
“你什么时候弄的？”杨博文拿起玻璃罐，叶子在罐子里轻轻晃，像装了一整个秋天的心事。
“从第一次在这儿见你投信开始。”左奇函挠挠头，“那时候不敢跟你说话，就每天捡片叶子，写点关于你的事，偷偷塞进信箱。”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回声信箱不会真的回信，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存点不敢对你说的话。”
杨博文的心像被雾浸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那些雾天里的辗转反侧，那些写了又改的信，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小心翼翼。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是他画的左奇函速写集，有他在篮球场投篮的样子，有他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还有他在雾里擦信箱的样子，最后一页画的是回声信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这里藏着我最喜欢的人。”
左奇函接过速写本，翻页的手指都在发颤。风卷着银杏叶从他们脚边飘过，像在为这个迟到的坦白鼓掌。“其实，”杨博文看着他，声音带着点秋雾的微哑，“我投的第一封信，想问的不是‘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左奇函猛地抬头，眼里的银杏叶像是被风吹活了，亮得惊人。他放下速写本，伸手把杨博文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是。从小学你把最后半块冰棍分给我那天起，就是。”
雾在这时候忽然淡了，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回声信箱的铜面映着两个相拥的影子，罐子里的银杏叶轻轻作响，像在替他们把藏了太久的话，都变成此刻的回声。
杨博文把脸埋在左奇函的毛衣里，闻着淡淡的皂角香和桂花糕的甜，忽然觉得，回声信箱最神奇的地方，不是能收到回信，而是让两个不敢开口的人，终于在雾里找到了彼此的声音。
后来他们还是会来信箱这儿，有时带块桂花糕，有时捡片银杏叶，有时只是并肩站着看雾起雾散。信箱里的玻璃罐渐渐装满了，他们就换了个更大的罐子，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妥帖地收进了这雾里的信箱。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已变成了掌心的温度，变成了眼里的笑意，变成了不必言说的默契——最好的回声，从来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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