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雾漫过老城墙时,总带着点草木的腥甜。杨博文背着画板往巷尾走,帆布包侧袋里露出半截画筒,里面卷着给左奇函的生日礼物——是幅缩小版的《雾里回声信箱》,特意把信箱旁的两个少年画得比原作更清晰些。
回声信箱边的“雾中星”已经抽了芽,嫩绿色的茎秆顶着两瓣圆叶,像两只托着雾的小手。左奇函正蹲在那儿浇水,白T恤被汗浸得有点透,后腰处印着片淡淡的湿痕,是上周去爬山时被露水打湿的,他说“这是山顶的雾给盖的章”。
“寿星公今天倒先忙上了。”杨博文把画筒递过去,指尖在他汗湿的后颈上轻轻碰了下,“快过生日了还浇花,不怕被蚊子叮?”
左奇函直起身,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接过画筒时眼睛亮得像雾里的光:“等它开花了,就当是给我们的生日礼物。”他忽然从背后摸出个纸包,里面是两串冰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刚路过巷口买的,你小时候最爱抢我这串。”
杨博文咬了口山楂,酸得眯起眼,忽然想起小学时,左奇函总把冰糖葫芦上最红的那颗摘给他,自己嚼剩下的核。画筒里的画被左奇函小心展开,他指尖点在画中少年交握的手上:“这里画得比上次好。”
“那是,我练了三晚。”杨博文嘴上得意,耳尖却有点热。左奇函忽然拉起他的手,往信箱里塞——里面多了个木格子架,分了四层,每层都贴着标签:“春天的花种”“夏天的糖纸”“秋天的叶子”“冬天的音乐盒”,最上层摆着个新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两颗并蒂的银杏果。
“上周在银杏树下捡的,”左奇函说,“老板说这叫‘同心果’。”他把杨博文的画卷起来,放进最下层的空位,“以后每年生日,我们就往这里添样东西,等老了,就把信箱搬回家当陈列柜。”
雾渐渐被太阳晒散了,蝉鸣从树叶里钻出来,带着夏末的慵懒。杨博文忽然看见信箱顶上卧着只橘猫,不是“雾团”,是只陌生的三花猫,正用爪子拨弄着去年左奇函画的猫画像。“看来你的‘守护神’招了新伙伴。”他笑着说。
左奇函从帆布包里摸出袋猫粮,倒在信箱旁的石台上:“说不定是投信人的猫。”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是张游乐园地图,“下周末去这儿吧?我查了,有星空摩天轮,晚上能看见全城的灯,像落在雾里的星星。”
“好啊。”杨博文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忽然觉得那些藏在信箱里的物件,其实都是时光的琥珀——把每个季节的心动、每次笨拙的温柔,都封进雾里,等多年后打开,依然能闻到当年的桂花香、尝到冰糖葫芦的甜。
三花猫叼着猫粮跑远了,尾巴在信箱上扫过,带起片细小的灰尘。左奇函把画筒背在肩上,伸手牵住杨博文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夏雾的潮气,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回去吧,”他说,“我妈炖了汤,说给寿星公补补。”
杨博文被他拽着往巷口走,回头时看见回声信箱在阳光下闪着光,新抽芽的“雾中星”在风里晃,像在说他们的故事,会像这藤蔓一样,沿着时光的格子,一节一节,往更远的未来生长。而那些藏在雾里的回声,早已变成了此刻的心跳,清晰得,不用写信,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