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窄巷里，玖姝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低的：“喂——”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个青年站在巷口。他穿着件砖红色的外套，里头搭一件浅色条纹衫，头发梳成规整的四六分。
“阿姝，是我。”他朝她笑，嘴角扬弧度，眼里带着这个真诚。
玖姝打量了他片刻，随即眉眼一弯笑了：“是你呀，提子哥。”
青年耳根微热，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飘向一旁剥落的墙皮上。
“没事就好……前几天看你那样，我还担心你撑不住。”
她刚来到九龙城寨那天，整个人几乎垮在西门牌坊下。是他巡逻时发现这个苍白、虚弱却眼神执拗的姑娘。
她手里攥着一封黄叔的亲笔家书，字迹他是认识的。
小时候头疼脑热，都是黄叔看的诊，每次看完，老人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分给他和信一老大。
既然是黄叔的侄女那就是自己的妹妹，这让他第一次没请示信一老大，就擅自将人带了进来。
“真的多谢你，”玖姝声音软了下来，“不然我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小事，”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笑得有些腼腆，“别放在心上。”
“吃早餐了没？”她边说边低头翻布兜，“我这儿还有两个……”
“不用不用！”提子连忙摆手，“我吃过了！”
玖姝见他推辞也没强求，对他莞尔一笑：“我今天会去上工，等发了薪水，我请你吃饭。”
那个笑容明亮又清澈，像突然照进深巷里的一束光。
他想说，“你就放心把我当你哥，我当你是妹妹”，“以后我帮你留意工价”，或者“有难处就找我”，全堵在了喉咙里。
等他终于组织好语言抬头时，巷子里已经看不到她的衣角了。
—
狭窄的裁缝铺里挤满了各种花色的布料，老式吊扇在头顶慢吞吞地转着，扬起细小的纤维尘埃。
当玖姝跟着黄叔掀开帘子走进来时，原本嗡嗡作响的缝纫机声突然停了。
裁缝铺老板阿红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张嘴愣了好一会儿，等黄叔跟她介绍完，才夸张地“哇”出声：
“黄老啊，你有没有搞错？藏了个这么靓的侄女到现在才带出来见人？”
铺子里几个正在踩缝纫机的阿姐和阿婶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玖姝身上。
玖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想拉头巾，却想起这里几乎都是女性，已经不需要了。她轻轻摘下头巾，对众人腼腆地笑了笑。
“叫人啦。”黄叔温和地拍拍她的肩。
阿红已经迎了上来，她是个爽朗的胖阿姨，围裙上别满了各种颜色的针：“叫我红姑就得啦！”
“红姑。”玖姝轻声唤道，声音柔得像羽毛拂过。
“乖女！”红姑喜笑颜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生得这么标致，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后生仔。”
红姑让玖姝试试手艺。裁缝铺除了定制也做成衣，玖姝坐在老式蝴蝶牌缝纫机前，脚踩踏板的手法还算熟练。
红姑让她先帮忙车些简单的边角料，看看成品。
“我这里其实不缺人手的，”红姑对黄叔小声说，“但有些老师傅坐不了一整天，下午总是腰酸背痛。让小姝上午来搭把手就好。”
不一会儿，好几个阿婶和阿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阿妹今年几岁啊？” “点生成这么靓嘎？” “有没有拍拖啊？”
玖姝被问得脸颊通红，却还是乖巧地一一回答。大家看她听话懂事，都笑着摸摸她的小手和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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