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柳眼最讨厌了！
玖姝气鼓鼓地想，张口就想说“我知道你未来会变成坏蛋，还会跟阿俪反目成仇”。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急得影子都微微晃动，却始终无法泄露半分天机。看来，在这个梦境里她并不能随心所欲。
柳眼见她说不出话，得意地哼了一声：“看吧，果然是个小骗子！”
玖姝又急又委屈，影子边缘都泛起了一层水汽般的模糊，眼看就要“哭”出来。
方周正欲开口为她解围，却见那道影子忽然跑向了不远处，他平日授课放置古琴的地方。
得益于方周方才施展的术法，她似乎能短暂地触碰实体。她伸出手，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串流畅而熟悉的音符流淌而出，正是周睇楼独有的清心曲调，而且指法娴熟，意境通透——这是她在金叶寺时，唐俪辞亲手教她的。
琴音一出，几人皆是一怔。
柳眼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是真的？”这曲子，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得如此精髓。
于是他们就这样接纳了她。玖姝心里松了口气，觉得周睇楼的大家都挺好说话的，看来池云说的“江湖中人心机深沉”也不全对。
她却不知道，并非周睇楼的人心思简单，而是她那琴音中的真挚与毫无杂念，做不得假，让人无法心生恶感。
—
这个梦好长啊…… 玖姝迷迷糊糊地想，她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多天了，怎么还没醒？
起初，唐俪辞因为她不是“大妖怪”而失落了好一会儿，但玖姝耐心地顺毛哄，变着法儿陪他玩，两人很快又变得亲亲热热，形影不离。
柳眼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当初这小怪物足足花了一个月才开口跟他说话，这来历不明的小影子怎么这么快就能跟他玩到一起？
方周也从来不会追问她为何会弹周睇楼的曲子，他只是循序渐进地教她更多琴技，还教她写字、读书。
说实话，他教得比后来的唐俪辞有耐心多了，也不会因为她是道影子就有所轻慢，反而时常夸她天赋好，学得快。
傅主梅更是乐呵呵地给她做好吃的，他对于“影子”居然还能吃饭、洗澡表示出了极大的惊奇。
玖姝只好无奈地解释：“我不是影子啊，是你们看到我的是影子，我自己看自己，是真人呀！”
柳眼玩蛊虫是一把好手。之前他拿这个吓唬阿俪，对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实在无趣。
直到他发现，那道总在桃花树下晃悠的小影子，反应格外有趣。
那天他不过是让一只蛊虫在她身边飞了两圈，那个小影子立刻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声惊叫：
“你最坏了！我讨厌你！”
她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影子一晃，就彻底躲了起来。
接下来好几天，任凭柳眼在树下怎么转悠，都再也寻不到她半点踪迹。
影子有影子的好处，她若真心要躲，除了总能耐心哄她出来的方周，谁也找不到。
柳眼第一次觉得后悔。
那蛊虫其实没什么意思，他发现自己更想念她说话的声音，也比现在这样无声无息要好。
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他喜欢听她说话，虽然她从未对他笑过，甚至连一句心平气和的话都不曾给过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玖姝更黏着唐俪辞了，也更避着柳眼了。
这让柳眼心里不是滋味。一股说不清的涩意在心头盘旋，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到底在在意什么。
在周睇楼的时光，简单、快乐，如同世外桃源，玖姝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这日天气转暖，阳光和煦。
玖姝刚洗完澡，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她的实体，她便只穿着单薄的雪白里衣，外罩一件浅樱色的轻纱薄衫，坐在一株桃花盛开的枝桠上，晃荡着双腿。
湿润的乌发没有盘，只是随意披散在肩头，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阿俪，你知道桃树什么时候才能结果子吗？”她望着满树粉霞问道。
唐俪辞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支刚得到不久的不昧狐龙，正在练习吹奏。
他停下，仰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认真回答：“方周说，要等到八月，才可以吃桃子。”
玖姝看着他专注摆弄笛子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她也没想到，这支后来被唐俪辞极为珍视的玉笛，最初竟然是柳眼提议方周送给他的。
柳眼这个大坏蛋……以前居然真的是好人啊。
“唔……好渴……”她在树上小声嘟囔。
唐俪辞闻言，立刻放下笛子：“我去拿水。”说着便快步朝小楼跑去。
也许是阳光太暖，又或是桃花香气太醉人，玖姝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想换个姿势，结果脚下一滑，竟直接从桃树上跌落下来！
“啊——！”她失声惊呼，吓得闭上了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道身影从不远处疾步而来。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书卷墨香的温暖怀抱。
是方周稳稳地接住了她，强劲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
就在她落下的一瞬间，某种禁制突然被打破，玖姝的身影不再是一片朦胧的影子，而是完完全全、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乌发如瀑，肌肤胜雪，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毫无保留地展露，那双清澈的眼睛因受惊而微微睁大。单薄的里衣微微松散，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和玲珑的锁骨。
方周抱着她，清晰感受到怀中真实的重量与温软的触感，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气息和声音，却从未想过，这朦胧的影子之下，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唐姑娘……”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而在数步之遥，柳眼生生刹住了脚步。
他的指尖还维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却只触及了她残留在空气中的桃花冷香。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惊世的身影已经被方周稳稳地拥在怀中，那样亲密无间。
又一次……他总是这样，永远迟来一步，永远只能做个旁观者。
玖姝还来不及道谢，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一切——纷落的桃花、方周关切的脸、一旁的柳眼、拿着水跑回来的唐俪辞，都如同镜花水月般迅速模糊、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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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万窍斋宝船的卧房里。
“小姝！小姝！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三天！整整三天！”池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焦急与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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