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祸

指尖拂过“伏龙”冰凉的剑脊，温美凡合着眼，感受着剑身内里奔流的灵力与自己呼吸同频。车厢在轨道上规律地轻震，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荒原景象。

“……此次目标，‘沈喜叶’，评估为S级龙类妖物。最近一次确认出现在南部边境的灰烬之丘一带。特性：掌控地火，力大无穷，极度危险。记录在案的恶性事件包括但不限于：摧毁三座边境哨站，引发熔岩爆发导致‘黑石镇’湮灭，疑似吞噬过往商队十七支……”

对面座椅上，妖管局的外勤干事声音平板地念着卷宗，试图让这位总部来的特级执事更“重视”些。

温美凡睁开眼，眸光清冷，打断他：“资料我看过。”

干事噎了一下，对上她那双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有些讪讪地合上了文件夹：“是，温执事。局里的意思是，务必尽快、彻底清除此寮，以儆效尤。近年来妖族气焰越发嚣张，需要一次强有力的震慑。”

温美凡重新看向窗外。灰烬之丘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上隐约浮现，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她不喜欢过多的废话，尤其是对将死之“物”。

“知道了。”她语气平淡，指尖轻轻敲了一下剑格，伏龙剑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那是渴望饮血的兴奋。

列车到站，是一个简陋得只有一间小屋的临时站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焦糊气。

两名女子早已等在那里。

“小凡！”穿着明黄色连衣裙、笑容灿烂如朝阳的暖风率先迎上来，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总算把你盼来了！这破地方都快闷死我了。”

一旁穿着月白色劲装、气质清冷的皓倩月则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情况不太妙，它藏得很深，而且……似乎更强了。”

温美凡拍了拍暖风的背，看向皓倩月：“带我去最后能量残留最浓的地方。”

暖风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哎呀不急这一时嘛，你先歇歇，我跟你说，这附近有种烤地瓜特别香……”

皓倩月无奈地瞥了暖风一眼，转身带路：“跟我来。”

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焦黑色的崎岖山地里。越往深处，战斗痕迹越明显。破碎的岩石，琉璃化的地面，巨大的爪痕深深刻入山体，空气中残留的妖力灼热而暴戾，让温美凡微微蹙眉。

这股力量……的确凶悍。

她蹲下身，捻起一撮暗红色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浓郁的硫磺和妖气，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被掩盖的……清冽气息？很矛盾。

“我们尝试围捕过几次，都被它冲破了。”皓倩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它的防御极强，尤其是龙鳞，我们的攻击很难奏效。而且，它似乎……并不恋战，每次冲破包围就立刻远遁。”

“祸害完了就跑，真不是东西！”暖风愤愤地踢开脚边一块焦黑的石头。

温美凡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它不是在逃。它在引导你们，或者说，在消耗你们。”她指向几处看似随意的破坏点，“看这里，还有那里。攻击都留有余地，否则你们的伤亡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数。”

暖风和皓倩月脸色微变，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温美凡闭上眼，灵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细细感知着每一丝能量流动的痕迹。伏龙剑在她手中微微震颤，为她指引着方向。

忽然，她睁开眼，看向西北方向一处巨大的裂谷。

“那里。”她语气笃定，“它藏在那儿，而且在……压制着什么。”

裂谷深处，热气蒸腾，光线昏暗。

巨大的黑龙盘踞在最深处的阴影里，暗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摇曳的鬼火。它呼吸粗重，每一次吐息都带出零星的火花。身上不少鳞片翻卷脱落，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暗金色的血液缓慢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痛苦，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周身弥漫的力量时而狂暴，时而萎靡。

懒慕，一个看起来懒洋洋的青衣男子，靠在不远处的岩壁上，打了个哈欠：“喜叶，你这又是何苦？直接跟他们打一架不就完了？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旁边一个浑身似乎都散发着蒸腾热气的红发壮汉——沸江，瓮声瓮气地接口：“就是！憋屈死了！看着那群家伙上蹿下跳我就来气！”

沈喜叶（黑龙）没有回应，只是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腹部一团微弱得几乎熄灭的、被他小心翼翼护住的地脉灵火拢得更紧些。上次熔岩爆发并非他所愿，只是压制地火反噬时失控，黑石镇纯属误伤，而那些商队……他眼神一暗，是另一笔需要清算的账。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暗金瞳孔骤然收缩，望向裂谷入口的方向。

一股尖锐、纯净、带着无比熟悉又令他心脏抽搐的气息，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逼近。

伏龙剑的气息……

还有……她？

“……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次……不一样。”

懒慕和沸江也瞬间站直了身体，神色凝重起来。

裂谷入口处，光线被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挡住。

温美凡手持伏龙剑，剑身流光溢彩，清冷的剑光将她面无表情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霜雪。她一步步走入这龙潭虎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阴影中那双暗金色的龙瞳。

空气凝固，杀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沈喜叶，”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裂谷中，冰冷彻骨，“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