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晓棠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挪回那间豪华却冰冷的客房的。沉重的房门在她身后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隔绝了外面那个让她社死了一遍又一遍的世界，但也将她独自锁在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她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柔软却毫无温度的地毯上。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迟来的、尖锐的羞耻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今晚的一幕幕：

厉星辰那冰冷审视、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

宾客们从震惊、茫然到忌惮、看戏的各式目光……

皮埃尔厨师长那较真又受伤的表情……

苏柔最后那惊恐万状、如同见鬼般的逃离……

还有厉星辰最后那句如同魔咒的命令——“把你脑子里想的东西，说出来”……

【啊啊啊啊——！】

她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脸，指尖冰凉。【没脸见人了！彻底没脸见人了！】

【古董花瓶是假的……厉星辰头发抹多了发胶……二婶的假睫毛要飞……苏柔怕狗……宴会菜难吃……我还全都被迫‘直播’出去了！】

【这哪是恶毒女配的剧本？这分明是社死大全现场直播！】

【厉星辰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不，他可能觉得我是个会妖术的怪物！】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回想起自己穿越前，虽然是个苦逼社畜，天天被老板压榨，被甲方折磨，但至少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工位上，偷偷刷剧吐槽，下了班还能撸个串，生活虽然平凡，但掌控感是自己的。

现在呢？

被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豪门世界里，顶着个恶毒女配的身份，身边全是虎视眈眈的陌生人，还有个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的“合约未婚夫”。最要命的是，她连自己脑子里想什么都不能自主控制了！这跟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示众有什么区别？！

【我当初怎么就手贱点了那个弹窗广告呢？！】 她悔不当初，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个熬夜刷剧的自己。【好好当个社畜不好吗？非要体验什么穿越！这下好了，体验感拉满，直接体验到期中绝境了！】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之前穿越的那些短剧世界。虽然剧情狗血，角色降智，但至少系统是正常的，任务是明确的，她可以靠着吐槽能量一路过关斩将（虽然主要是为了吐槽）。哪像现在，系统半死不活，任务乱七八糟，还附赠了一个让她想原地去世的被动技能！

【ZZ！你个废物系统！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再次在心里咒骂，【说什么收集能量，修复故障！我看你就是想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让我自生自灭！】

骂归骂，但系统最后那断断续续的微弱信号，却又像黑暗中唯一的一点萤火，让她无法彻底放弃。

【接近干扰源……观察……解决办法……】

【难道真要听那个面瘫脸的，去当什么见鬼的生活助理？】

【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他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和别人的秘密都‘说’出来？】

【那我不成了人形测谎仪加八卦播报机了？还是强制上岗、没有工资、随时可能被灭口的那种！】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林晓棠就感到一阵生理性反胃。那得需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

她自问做不到。

她就是一个普通社畜，偶尔毒舌，爱看热闹，最大的梦想是混吃等死。让她去演宫斗剧里的恶毒女配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要她进行这种高难度的“真实吐槽秀”，对象还是厉星辰那种级别的冰山大佬……

【不如杀了我算了……】 她瘫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内心一片灰暗。【这摆烂的人生，算是彻底完蛋了。】

穿越之初，她还想着怎么完成任务，收集能量， maybe 哪天能攒够积分换个金手指或者回到现实。现在，她只求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别被当成怪物抓去研究，别被厉星辰的冷气冻死，别被那些听到她心声的人暗中做掉。

未来？哪还有什么未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瘫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饥饿感和疲惫感交替袭来，但她连起身去喝口水的欲望都没有。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时候——

脑海里，极其微弱地，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滋……能量……微弱连接……建立……】

那感觉转瞬即逝，微弱到林晓棠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猛地睁开眼，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

【宿主……坚持……收集……】

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丁点，但依旧充满了杂音，仿佛随时会断线。

是ZZ！它真的还在！而且似乎……恢复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联系？！

林晓棠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交织着涌上心头。这废物系统，总算还没彻底抛弃她！

但这连接太微弱了，根本传递不了任何有效信息，更别说解决问题了。

它说的“收集能量”，是指什么？吐槽能量吗？在现在这种心声泄露的情况下，吐槽还能收集到能量吗？还是指……别的什么？

而“坚持”……除了硬着头皮去面对，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晓棠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和无助。

系统给了她一丝渺茫的希望，但前路，却比之前想象的，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令人不安。

明天，她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