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后院,穿透薄薄的门板,刺得夏柠背脊发凉,汗毛倒竖!
她死死捂住嘴,将惊呼死死压在喉咙里,全身僵硬地贴在门后,连最细微的呼吸都屏住了。
外面,是数道极其轻微却迅捷如猎豹般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交错移动,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令人心悸的默契。没有呼喊,没有对话,只有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和兵刃出鞘时冰冷的摩擦声。
他们在搜索!目标明确,动作狠辣!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吴掌柜?或是……冲着那间库房里的手札?!
库房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吴掌柜将自己反锁在内,如同石沉大海。
前堂那边,伙计的惨叫之后,再无声息,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冷汗顺着夏柠的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她死死咬着牙,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怎么办?躲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冲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她心念电转、绝望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库房方向传来!似乎是沉重的木料被巨力强行撞开的爆裂声!
紧接着,是吴掌柜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以及一声冰冷的、毫无情绪的低喝:“东西交出来!”
他们强闯了库房!他们对吴掌柜动手了!
夏柠的心脏狠狠一抽,几乎要停止跳动!
“你们……休想!”吴掌柜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剧烈的咳嗽,却异常强硬。
“找死!”另一道更冷厉的声音响起。
随即,库房内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桌椅翻倒,器皿碎裂!吴掌柜显然在拼死抵抗!
夏柠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头顶!吴掌柜是为了保护那些手札!保护她父亲留下的东西!他不能死!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和血性猛地冲垮了恐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吴掌柜为她、为父亲而死!
她猛地转身,目光疯狂地扫过狭小的房间,最后落在墙角那根用来顶门的粗木门栓上!
她一把抄起那根沉重的木栓,猛地拉开门闩,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院中,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惨淡的光晕。只见库房的门板已然碎裂洞开,两条黑影正如鬼魅般在屋内与吴掌柜缠斗!吴掌柜手中挥舞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短铁棍,招式狠辣,全然不像一个垂暮老人,但显然已落下风,步履踉跄,身上已然见血!
还有另外两名黑衣人,如同雕塑般守住院门和通往前堂的通道,防止任何人逃脱或增援。
夏柠的突然冲出,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两名守卫的黑衣人反应极快,几乎在她现身的同时,两道冰冷的视线便如同毒蛇般锁定了她!其中一人毫不犹豫,身形一晃,手中短刃划破黑暗,直刺她的咽喉!快如闪电!
“小心!”库房内,正勉力格开一刀的吴掌柜瞥见院中情形,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夏柠!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全凭本能,将手中沉重的木栓向着扑来的黑影狠狠抡去!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敢反抗,更没料到她会用如此笨重的“武器”,身形微微一滞,侧身避让。
“嗙!”
木栓砸空,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但这一下,终究阻了对方一瞬!
就这一瞬!
“呃啊——!”
库房内,吴掌柜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呼!他因分心看向院中,被另一名黑衣人抓住破绽,一刀狠狠劈在肩头!鲜血瞬间飙溅而出!
“掌柜!”夏柠肝胆俱裂!
那受伤的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根本不顾肩上伤势,反手一刀逼退同伴,竟猛地扑向库房内那个已被撞开的紫檀木匣!他的目标,始终是那手札!
“休想!”吴掌柜嘶吼着,竟不顾一切合身扑上,用身体死死护住木匣!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长刀,从吴掌柜的后心透体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吴掌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骤然瞪大,口中的鲜血如同泉涌般喷出,溅满了那个他誓死守护的木匣。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穿过破碎的门框,落在院中呆若木鸡的夏柠身上,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嘱托。
然后,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掌柜!!!”夏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那黑衣人冷漠地拔出长刀,看都未看倒地的吴掌柜一眼,伸手便去抓那染血的木匣。
“嗖!”
就在此时,一道极其尖锐的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从院墙之外疾射而来!
速度快到极致!狠辣到极致!
“噗!”
一枚乌沉沉、毫无反光的菱形铁蒺藜,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正欲夺取木匣的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院中所有黑衣人动作都是一滞!
就连扑向夏柠的那名黑衣人也猛地收住攻势,惊疑不定地望向暗器射来的方向!
只见西侧院墙的阴影处,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靛青色的官袍在惨淡的月光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冷冽如寒潭深冰,正静静地、毫无情绪地俯视着院中的一切。
裴衍!
他竟然又来了!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迅速放弃所有目标,收缩靠拢,摆出防御阵势,警惕地盯着墙头那道身影,如临大敌。
裴衍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掠过那具咽喉插着铁蒺藜的尸体,掠过倒在血泊中、死死护着木匣的吴掌柜,最后,落在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夏柠身上。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任何情绪。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直冷硬,如同冰碴碰撞,在这死寂的院落中清晰地回荡:
“大理寺拿人。反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