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龙女离开西岐后，哪吒总爱往城外的百花谷跑。那里四季花开不败，蜂蝶萦绕，能暂时冲淡他心里的烦躁与迷茫。这日午后，他正坐在一片芍药花丛旁，看着花瓣被风吹落，却没留意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这位公子，可是在为烦心事困扰？”

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哪吒猛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粉白纱裙的女子站在花丛中。她发间簪着一朵新鲜的白牡丹，裙摆绣着细碎的百花纹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连路过的蝴蝶都忍不住在她肩头停留。正是掌管三界百花的百花仙子。

哪吒站起身，收起眼底的失神：“仙子怎会在此处？”他虽久居西岐，却也听闻过百花仙子的名号，知道她常年在瑶池打理仙花，极少来凡间。

百花仙子浅笑一声，弯腰拾起一片落在他肩头的芍药花瓣，指尖轻捻，花瓣竟化作一颗晶莹的花露：“近日三界百花盛放，我来凡间巡查花期，恰巧路过这片山谷。见公子独坐在此，神色落寞，便过来打个招呼。”

她的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像春日里的暖阳，让哪吒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重新坐下，看着百花仙子蹲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为一朵蔫了的玫瑰梳理花瓣，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

“仙子倒是对花草格外上心。”哪吒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随意。

“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心意，你待它好，它便会用最美的姿态回报你。”百花仙子抬起头，目光落在哪吒身上，“就像人心，只要真心相待，总能感受到暖意。”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哪吒心上。他想起小龙女当初的期盼，想起自己含糊的回应，心里又泛起一阵愧疚。百花仙子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多问，只是笑着递给他一朵刚摘的茉莉：“这花香气清雅，闻着能让人静下心来。”

哪吒接过茉莉，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心头竟莫名一跳。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茉莉，洁白的花瓣裹着清甜的香气，确实让他纷乱的思绪平复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哪吒时常在百花谷遇见百花仙子。有时她在修剪花枝，有时在采集花露，见了哪吒，总会笑着邀他一起坐下，聊聊花草趣事，或是说说三界的奇闻。她从不像旁人那样追问他的过往，也从不在他失落时说些大道理，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偶尔说些轻松的话，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驱散他心里的阴霾。

一次，哪吒不小心被花丛中的荆棘划伤了手，百花仙子立刻从袖中取出一瓶花露，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她的指尖轻柔，眼神里满是关切，让哪吒想起小时候母亲为他处理伤口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仙子的花露倒是神奇，伤口瞬间就不疼了。”哪吒看着愈合的伤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

“这是用百年牡丹露调和的，不仅能疗伤，还能安神。”百花仙子收起瓶子，目光落在他脸上，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多带些来给你。”

哪吒抬头，正好撞见她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期待，没有追问，只有纯粹的善意与温柔，让他紧绷了许久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他忽然发现，和百花仙子相处时，自己从不用纠结“喜欢”或“习惯”，也不用害怕给出不了答案，只觉得轻松又自在。

而百花仙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虽偶尔落寞，却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虽有些固执，却会在看到花草枯萎时露出心疼的神色。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他，见他眉头舒展，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见他神色落寞，便想采最美的花、酿最甜的蜜给他，只为博他一笑。

这日分别时，百花仙子递给哪吒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薰衣草：“这花能助眠，你若是夜里睡不着，便拿出来闻闻。”

哪吒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锦囊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抬头看向百花仙子，见她脸颊微红，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温柔的百花仙子，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海风依旧会吹起对小龙女的愧疚，可此刻，锦囊里的薰衣草香与百花仙子温柔的笑容，却在他心里，悄悄种下了一颗新的种子。

薰香暗牵心头绪，花影渐扰少年心

自收下百花仙子的薰衣草锦囊后，哪吒夜里辗转难眠时，总会将锦囊握在掌心。清淡的香气萦绕鼻尖，脑海里便会浮现出百花仙子蹲在花丛中打理花草的模样——她指尖轻拂花瓣的温柔，谈及花草时眼底的光亮，还有递锦囊时微红的脸颊，都像细碎的星光，一点点落在他心里。

这日清晨，哪吒特意提前去了百花谷。晨露还沾在花瓣上，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远远就看见百花仙子提着竹篮，正弯腰采摘带着露珠的蔷薇。粉色的花瓣沾了晨露，衬得她指尖愈发白皙，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透着柔和。

“仙子早。”哪吒走上前，声音比往常轻快了几分。

百花仙子闻声回头，见是他，眼底瞬间亮起笑意，像晨雾中绽开的第一朵花：“你今日来得好早，是特意来寻我吗？”话一出口，她才察觉语气里的期待，脸颊又悄悄泛起红晕，连忙低头继续采摘蔷薇，指尖却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

哪吒见状，自然地蹲下身帮她捡起花瓣，指尖无意间蹭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空气中弥漫着蔷薇的甜香，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氛围。

“我……我想着今日天气好，或许能帮仙子做点事。”哪吒找了个借口，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竹篮，“这些蔷薇是要用来做什么？”

“打算酿成蔷薇蜜，留着日后泡水喝。”百花仙子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你若是不嫌弃，等酿好了，我分你一罐。”

“好啊。”哪吒点头应下，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他提着竹篮跟在百花仙子身后，看着她熟练地挑选花苞饱满的蔷薇，偶尔会轻声提醒：“那朵花瓣有点蔫了，换旁边那朵吧。”百花仙子依言照做，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

采摘完蔷薇，两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百花仙子从竹篮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提前做好的花糕，粉色的糕体上印着花瓣纹样，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这是用桃花粉做的，你尝尝看。”

哪吒接过一块，咬下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桃花的清香，比西岐伙房做的糕点多了几分细腻。他眼睛一亮：“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糕点都好吃。”

见他喜欢，百花仙子笑得更欢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再做些别的口味，桂花的、茉莉的都可以。”

两人就这么坐着，从花草聊到凡间的趣事，又从凡间的风景说到瑶池的四季。哪吒发现，不管他说什么，百花仙子都听得格外认真，偶尔还会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从不会让话题冷场。不像之前和小龙女相处时，总会因为他的固执或沉默陷入尴尬，和百花仙子在一起，他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夕阳西下时，哪吒该回西岐大营了。百花仙子送他到谷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玫瑰露，你若是觉得口干，就兑水喝。”

哪吒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她的指尖，又像上次那样飞快收回。他看着百花仙子眼底的不舍，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仙子早些回去，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我等你。”百花仙子点头，看着他脚踏风火轮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轻轻抚摸着鬓边的蔷薇花——那是刚才哪吒顺手为她别上的，此刻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哪吒握着瓷瓶，飞行在晚霞中。玫瑰露的清香透过瓷瓶传来，混合着口袋里薰衣草锦囊的香气，在他心里交织成一片温柔的网。他低头看着瓷瓶，又想起百花仙子温柔的笑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期待与欢喜，早已不是简单的“朋友之谊”。

只是，每当想起小龙女眼底的失落，他心里又会泛起一阵愧疚。可转头想到百花仙子的温柔与包容，那份愧疚又会被悄然抚平。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心动可以这样轻松，不用纠结，不用迷茫，只需要跟着心里的感觉走就好。

回到大营时，金吒见他手里拿着瓷瓶，脸上还带着笑意，忍不住打趣：“这几日见你心情不错，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哪吒握紧手里的瓷瓶，脸颊微红，没有回答，却在心里悄悄确定——百花仙子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之前迷茫的心境，也让他开始期待，一段全新的可能。

花酿寄情心意显，心湖再起涟漪波

日子在百花谷的晨露与晚霞中悄然流转，哪吒与百花仙子的相处愈发自然。每日清晨，他总会准时出现在谷口，有时帮她采摘带着晨露的花草，有时陪她在溪边清洗花酿的陶罐，夕阳西下时，再提着她备好的花糕或花露，踏着风火轮返回大营。

这日午后，百花仙子将一罐密封好的蔷薇蜜递到哪吒手中，陶罐上还系着一根粉绸带，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酿了半个月，总算好了。你尝尝，要是觉得甜了，下次我少放些糖。”她说话时，指尖轻轻蹭过陶罐，眼神里满是期待。

哪吒接过陶罐，入手温热，似乎还带着花酿发酵时的余温。他打开封盖，清甜的香气瞬间溢出，比之前在谷中闻到的蔷薇香更浓郁，还混着一丝蜜的醇厚。他用指尖沾了一点，送入口中——甜而不腻，带着蔷薇的清香，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好吃！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哪吒眼睛亮了，抬头看向百花仙子时，正好撞见她温柔的目光。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百花仙子率先回过神，脸颊微红，连忙别过脸，伸手拂了拂耳边的碎发：“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合你口味。”

哪吒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忽然鼓起勇气开口：“仙子，明日我休沐，想邀你去西岐城里逛逛，听说最近有灯会，很是热闹。”话一出口，他就有些紧张，握着陶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约，生怕被拒绝。

百花仙子猛地回头，眼底满是惊喜，随即用力点头：“好啊，我还从没看过凡间的灯会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像个期待出游的孩子，让哪吒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二日傍晚，哪吒提前在谷口等候。远远看见百花仙子走来时，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今日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裙摆绣着银色的缠枝花纹，发间除了惯常的白牡丹，还多了一支珍珠发钗，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灵动。

“让你久等了。”百花仙子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裙摆，“第一次去凡间逛街，不知道穿什么合适，就多换了几件。”

“很好看。”哪吒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些唐突，耳尖微微发烫，连忙转身，“我们走吧，再晚灯会就要开始了。”

两人并肩走在西岐的街道上，街上张灯结彩，各色灯笼映得夜空格外明亮。孩子们提着花灯穿梭在人群中，商贩的吆喝声、游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百花仙子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停下脚步，指着街边的糖画或剪纸，眼里满是新奇。

哪吒跟在她身边，耐心地为她解释：“这是糖画，用融化的糖在石板上画出各种图案，好吃又好看。”说着，他走到糖画摊前，让师傅画了一只兔子——百花仙子之前说过，她最喜欢兔子的温顺。

当哪吒将糖画递到她手中时，百花仙子惊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美的味道让她弯起了眼睛：“真甜，谢谢你，哪吒。”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没有加“公子”或“哪吒”，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

哪吒心里一动，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平淡的热闹，比战场上的厮杀更让人心安。两人逛到灯会深处，一盏巨大的荷花灯挂在湖边，不少游人正对着花灯许愿。百花仙子站在灯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声许愿。

“仙子许了什么愿？”哪吒轻声问。

百花仙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眼底闪着温柔的光：“我希望……以后能常和你一起，看这样的风景。”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哪吒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心意。

哪吒愣住了，心跳瞬间加快。他看着百花仙子认真的眼神，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想起她的温柔与包容，想起她为他做的花糕、酿的花露，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他正要开口回应，却忽然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水绿色的衣裙，不是小龙女是谁？

小龙女也看见了他，眼神从惊讶转为平静，最后落在他与百花仙子相携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哪吒的心猛地一沉，刚才的心动瞬间被愧疚取代。他看着百花仙子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小龙女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湖面的荷花灯依旧明亮，可他心里的涟漪，却再次乱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