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冀岐途：莲火泣山灵

冀州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哪吒脚踏风火轮，后背稳稳托着小龙女，莲纹混天绫在暮色里漾开淡金微光。小龙女受伤的脚踝被布条紧紧裹住，额头抵着哪吒肩头，气息轻颤：“...你放我下来走吧，这般托着，反倒拖累你。”

哪吒指尖凝出一缕莲花清气，悄悄渡到她伤处，声音里没半分不耐烦：“不过是多托个人，风火轮还撑得住。”话音刚落，林子里忽然飘出团浅青影子，是个穿藤叶裙的姑娘，发间别着两朵野山茶，正是此前在冀州帮他们寻除妖线索的山鬼。

山鬼亦步亦趋跟着风火轮，青裙扫过枯草没半点声响。哪吒眉梢微挑，混天绫梢尖晃了晃：“你跟着我们作甚？冀州事了，该回你山里去了。”

山鬼垂着眸，指尖捻着片落叶：“我...我知道去西岐的路，夜里有豺狼，我能引你们走近道。”小龙女趴在哪吒背上轻笑：“既是好意，便让她跟着吧，多个人也热闹些。”哪吒没再反驳，只是眼角余光总留意着那抹青影——他总觉得，这山鬼身上藏着股不似山野精怪的灵气，倒像沾过仙家法脉。

行至云梦泽畔的断山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忽然间，数十道剑光从崖壁后窜出，为首的白衣修士举着刻“轩天”二字的令牌，厉声喝止：“截教妖孽！还想往西岐逃？今日便替我宗门上下报仇！”

剑光瞬间织成网，山鬼脸色骤变，青裙无风自动，指尖凝出青芒：“你们是轩天宗的人？”

“正是！”白衣修士目眦欲裂，“三年前，你们截教勾结纣王，屠我轩天宗三百弟子，连宗门圣地都烧成焦土！如今通天教主的得意弟子送上门，正好用你的命来抵！”

哪吒心头一震——他竟没看出，这看似柔弱的山鬼，竟是截教通天座下弟子。山鬼踉跄半步，声音发颤：“那事...那事不是我做的！是教派里的叛徒勾结纣王，我从未...”

“休要狡辩！”剑光已刺到近前，哪吒忙将小龙女护到身后，火尖枪出鞘，枪尖火莲炸开，逼退迎面而来的剑：“她如今跟着我，要动手，先过我这关！”

轩天宗弟子人数众多，且个个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招式狠戾。小龙女脚踝剧痛，只能勉强用冰魄珠挡开零星攻击；哪吒一人敌数十人，火尖枪舞得密不透风，却也渐渐被剑光逼到崖边。山鬼看着哪吒后背添的几道剑伤，忽然咬了咬牙，青芒暴涨，竟引动了云梦泽的水汽，凝成水墙挡住剑光：“你们要找的是截教，与他无关！我跟你们走，别伤他！”

哪吒刚要反驳，却见两名修士绕到他身后，用淬了软骨散的锁链缠住他手腕。火尖枪“当啷”落地，他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干，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鬼被剑光围住，押向不远处的石屋。

等哪吒再醒来时，已被关在轩天宗的地牢里。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连他的莲花真身都被压制得无法催动。牢门“吱呀”打开，白衣修士端着碗泛着粉光的药汤走近，冷笑：“这是千机引，专破仙家修为。你既护着截教妖孽，便先尝尝这滋味——等你修为尽散，再让那山鬼看着你痛苦而死！”

药汤被强行灌下，灼烧感瞬间从喉间窜到四肢百骸。哪吒攥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顶上渐渐浮现出三朵金色莲花——那是他修炼千年的顶上三花，是莲身最根本的修为。就在这时，地牢外忽然传来打斗声，一道青影冲破牢门，是山鬼！她浑身是伤，藤叶裙被血染红大半，手里还攥着把断裂的剑。

“你怎么...”哪吒话没说完，就见云霄仙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拂尘一甩，一道白光直刺哪吒顶门。山鬼瞳孔骤缩，扑过去想挡，却被白光震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哪吒顶上的三朵金莲花瞬间碎裂，修为如潮水般退去，他闷哼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云霄收了拂尘，冷眼看着山鬼：“通天教主的弟子，倒有几分义气。可你若想救他，总得拿些像样的东西来换。”

山鬼爬起来，走到云霄面前，青裙上的血迹在昏暗里格外刺眼。她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怯懦，只剩决绝：“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轩天宗恨截教，无非是嫌我教不清不楚；你要的，是能拿捏通天教主的把柄。我是他座下唯一的女弟子，自修行起便守着洁白身，从未沾染半分俗世。今日我甘愿舍了这清白，换他一条命，换你们放他回西岐。”

云霄眸色微动，扫了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哪吒，又看向山鬼攥得发白的指尖：“你倒舍得。”

“他护我在前，我便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山鬼转身，走到哪吒身边，轻轻扶起他的头，指尖拂过他额间的冷汗，声音轻得像风，“哪吒，等下你别睁眼，我送你出去...以后，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麻烦了。”

地牢外的风卷着云梦泽的水汽进来，带着山鬼发间野山茶的残香。哪吒想说什么，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青影走向云霄，看着她的藤叶裙在白光里渐渐消散，只余下一缕青气，裹着他冲出地牢，飘向远方的西岐。

风里似乎还留着她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个梦：“...其实我早知道，跟着你，或许会送命，可我还是想跟着你，多走一段路。”

岐路烬：莲火迷心，青灵落网

青气裹着哪吒冲出轩天宗地牢时，他体内的千机引已彻底发作。灼热感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眼前阵阵发黑，只模糊看见小龙女拄着冰魄杖在断山脚下等他，冰蓝色的裙摆被夜露打湿大半。

“哪吒！”小龙女见他浑身泛红、气息紊乱，忙迎上来扶住他，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臂，就被烫得缩回手，“你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烫？”

哪吒牙关紧咬，意识已被药效搅得混沌。千机引的药力本就烈得蚀骨，再加上顶上三花被削后修为尽散，他连压制药力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烧，目光落在小龙女苍白的脸上，竟渐渐染了异样的灼热。

“水...要水...”他沙哑着开口，却在小龙女转身去寻水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小龙女惊得回头，撞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只剩被药力支配的迷乱，连声音都带着不稳的颤意：“别走...别离开我...”

冰魄杖“当啷”落在地上，小龙女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拽进怀里。哪吒身上的热气裹着淡淡的莲花香，混着药效催生的躁意，烫得她脊背发麻。“哪吒你清醒点！我是小龙女！”她急得声音发颤，抬手想推他，却被他按住后颈，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

“我知道...是你...”他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药效让他失去了理智，只凭着本能将她护在断山的巨石后。小龙女看着他眼底残存的挣扎，又想起他为护山鬼受的伤、被削去三花的痛，心忽然软了下来。她抬手，轻轻抚上他汗湿的额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我不走。”

夜风吹过断山，卷起地上的枯草，也掩去了巨石后的细碎声响。直到天快亮时，哪吒才在小龙女的冰魄寒气压制下，渐渐从药效中清醒。他睁开眼，看见小龙女靠在他肩头，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还留着他攥出的红痕，瞬间清醒过来，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龙儿...我...”他张了张嘴，满心都是无措和愧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龙女缓缓抬头，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凝出一缕冰气，轻轻拂过他身上的红痕：“先别说这个，山鬼她...她为了救你，还在轩天宗手里。”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破空声。一道白光掠过断山，直坠向云梦泽方向——哪吒抬头望去，只见云霄仙子的拂尘卷着一道青影，那青影衣衫破碎、发丝凌乱，正是山鬼！

山鬼显然还在挣扎，青芒从她指尖断断续续溢出，却被云霄拂尘上的白光死死压制。“放开我！我已舍了清白救哪吒，你们答应放我走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了半分底气。

云霄的声音冷得像冰，从空中传来：“放你走？你当轩天宗和我是好糊弄的？你本是通天教主得意弟子，如今虽舍了清白，可截教的根还在你身上。再说，你既敢背叛截教，通天教主容不下你，我又怎能让你再去搅乱西岐？”

拂尘猛地收紧，山鬼痛得闷哼一声，青芒彻底消散。她转头，朝着断山的方向望来，目光穿过晨雾，落在哪吒身上，眼底满是复杂——有担忧，有不甘，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委屈。可不等她再说什么，就被云霄的白光裹着，瞬间消失在云梦泽的水雾里。

哪吒猛地站起身，想去追，却被小龙女拉住。“你别去！”小龙女攥着他的手臂，声音发紧，“你修为尽散，连风火轮都催动不了，去了也是送死！云霄抓山鬼，定是想拿她要挟通天教主，暂时不会伤她的！”

哪吒僵在原地，看着山鬼消失的方向，指节攥得发白。晨雾里还残留着她那缕青气的余温，可转眼间，她就成了云霄的阶下囚。他想起地牢里她最后说的那句“多走一段路”，想起她舍了清白换他性命，心口像是堵了块烧红的铁，又烫又痛。

“我不能让她有事。”他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为我背叛截教，为我落入云霄手里，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她救回来。”

小龙女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知道劝不住他，只能轻叹一声，捡起地上的冰魄杖递给他：“那我陪你一起。我的冰魄寒气能暂时压制你的余毒，咱们先回西岐见姜子牙，再从长计议——要救山鬼，总得先有能与云霄抗衡的力量。”

晨雾渐渐散去，朝阳从云梦泽的水面升起，金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哪吒接过冰魄杖，目光望向云霄消失的方向，掌心的莲花印记虽已黯淡，却仍有微弱的光在跳动——那是他对山鬼的承诺，也是他接下来要走的，最艰难的岐路。

乾元山金光洞的石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洞外的云雾。太乙真人将哪吒扶到莲台之上，指尖凝出金色道力，轻轻拂过他头顶——那里本该是三花绽放之地，如今只剩一片淡淡的红痕，连周身的莲花灵气都弱得近乎消散。

“你这孽障，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彻底。”太乙真人叹了口气，取出一粒金丹递给他，“千机引蚀骨，三花被削更伤根本，这颗九转还魂丹先压着你体内的余毒，接下来三个月，你需在这莲台闭关，我再以八卦炉之火为你重炼根基。”

哪吒接过金丹，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压下了残存的燥热。他看向洞外，想起小龙女还在洞外的竹屋等候，轻声道：“师父，龙儿她...”

“放心，我已在竹屋布下结界，保她安全。”太乙真人拂尘一甩，莲台周围泛起淡淡的金光，“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伤，莫要再分心旁事，否则别说重聚三花，能否保住莲身都难。”

哪吒不再多言，闭上眼沉入修炼。金光洞的灵气顺着莲台涌入他体内，一点点修复被药力和剑气损伤的经脉，只是每当意识清明时，他总会想起山鬼被云霄抓走时的模样，想起断山巨石后那失控的一夜，心口便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竹屋里，小龙女每日都会坐在窗边，望着金光洞的方向。她脚踝的伤在太乙真人的丹药加持下已渐渐愈合，可这几日，她总觉得浑身乏力，晨起时还会一阵反胃，连往日最爱的冰魄泉都喝不下几口。

“难道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小龙女揉着发闷的胸口，指尖凝出一缕冰气想缓解不适，可冰气刚触到小腹，她忽然浑身一僵——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生命气息，正从她小腹深处缓缓升起，那气息里，既有她龙族的冰蓝灵气，还裹着一丝熟悉的莲花暖意。

是哪吒的气息。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摸向小腹，指尖的冰气都在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断山那夜是哪吒被药力所控，她亦是半推半就，可如今...腹中竟已有了他们的孩子。

“该怎么办...”小龙女坐在床沿，眼圈渐渐泛红。哪吒还在闭关养伤，连自身根基都未稳固，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定会分心；可若是瞒着，这腹中的孩子一日日长大，终究是瞒不住的。她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能清晰感受到那缕微弱的气息在跳动，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让她既慌乱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柔软。

第三日清晨，太乙真人从金光洞出来，刚走到竹屋门口，就察觉到屋内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他推门而入，见小龙女正扶着桌子干呕，脸色苍白得吓人，忙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眉头便微微皱起。

“真人...我...”小龙女见他神色异样，声音都带着怯意。

太乙真人收回手，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腹中已有了身孕，气息混杂着莲花与龙族灵气，是哪吒的孩子。”

小龙女的脸瞬间变得更白，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夜哪吒他被药力所控，我...”

“此事不怪你们。”太乙真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只是哪吒如今正在闭关的关键时期，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心神一乱，之前的修炼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伤及根本。”

小龙女抬起头，眼里满是无措：“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他...”

“先瞒一阵吧。”太乙真人拂尘一甩，一道金光落在小龙女小腹上，“我已在你腹中设下结界，能暂时掩盖孩子的气息，也能护着他不受外界惊扰。等哪吒闭关结束，根基稳固些，再告诉他不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这几日也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在竹屋养着，我会让人送来安胎的丹药。这孩子既是莲花与龙族的血脉，生来便有灵性，只要好生养护，不会有大碍。”

小龙女轻轻点头，抬手覆在小腹上，感受着那道金光带来的暖意，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些。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洒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忽然想起哪吒清醒后那愧疚又无措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或许，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会是他们之间最特别的羁绊。

而金光洞内，哪吒还在潜心修炼。莲台的金光已渐渐渗入他的经脉，头顶的红痕淡了些许，只是他偶尔会在修炼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冰蓝灵气，像小龙女身上的气息，又带着一丝不同的柔软，让他莫名地心头一暖，却不知那是来自竹屋内，属于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的呼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