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篇

云楼宫内的烛火彻夜未歇，跳动的光焰映在小龙女紧蹙的眉头上，将她额间的冷汗照得发亮。自哪吒清晨前往南天门镇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觉腹中传来阵阵绞痛，起初还强撑着想要起身，可疼痛越来越烈，像有无数把小刀子在五脏六腑间搅动，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闷哼出声。

殷夫人闻讯赶来时，见小龙女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泛出青紫色，顿时慌了神，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边厉声吩咐宫人：“快！去请仙界最好的稳婆！再把备好的参汤端来！”宫人应声疾奔而去，殿内只剩下小龙女压抑的痛呼与殷夫人焦急的安抚声。

稳婆很快赶到，一番查看后，沉声道：“夫人这是要生了！快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巾和剪刀！”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布置产房，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将殿内的空气熏得温热。小龙女被扶着靠在软枕上，每一次宫缩袭来，她都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腹中的坠痛感让她几乎晕厥，可她攥着锦被的手却始终没松——她知道，这是她和哪吒的孩子，她必须撑下去。

“夫人，用力！再用点力！孩子的头快出来了！”稳婆跪在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小龙女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往下挣，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殷夫人在一旁不停地为她擦汗，轻声鼓励：“龙儿，加油！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见到孩子了，哪吒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提及哪吒，小龙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下一秒，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不能晕！我不能晕！”她在心里默念，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着殿顶晃动的烛火，再次攒足力气，跟着稳婆的节奏用力。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殿内的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小龙女的声音早已嘶哑，力气也快耗尽，可她始终没放弃。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凌晨三点的钟声隐约从远处传来时，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哇！哇！”

“生了！生了！是个千金！”稳婆抱着浑身粉嫩的女婴，脸上满是笑意。小龙女听到哭声的那一刻，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喜悦与安心。她虚弱地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

稳婆小心翼翼地将女婴抱到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蠕动，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模样可爱得紧。小龙女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颊，心中满是暖意，沙哑着声音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殷夫人看着母女平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眼眶泛红地笑道：“好孩子，辛苦你了。这孩子眉眼像极了哪吒，将来定是个漂亮又有出息的姑娘。”小龙女看着怀中的女儿，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知道，等哪吒从南天门回来，看到这个小小的生命，一定会和她一样，满心欢喜。

小龙女刚将女儿抱在怀中，轻轻哼着东海流传的童谣，殿外便传来宫人轻快的脚步声。“夫人！夫人！元帅回来了！”宫人声音里满是欣喜，话音未落，哪吒的身影已出现在殿门口。

他一身铠甲尚未卸下，甲胄上还沾着南天门的晨露，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当看到床榻上脸色苍白却满眼温柔的小龙女，以及她怀中那个裹在锦被里的小小身影时，哪吒紧绷的身形瞬间松弛，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龙儿，你怎么样？这是……我们的孩子？”

小龙女见他回来，眼中笑意更浓，轻轻将女儿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看，是个女儿，凌晨丑时刚生的，等了你好一会儿呢。”哪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在触到锦被的瞬间顿住，仿佛怕自己粗粝的指尖惊扰了怀中的珍宝。直到小龙女轻轻推了推他的手，他才慢慢将女儿抱在怀里，动作生疏却格外轻柔。

怀中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和小龙女如出一辙的杏眼，眼尾带着淡淡的水润，此刻正好奇地望着哪吒，小嘴巴微微张着，模样乖巧又可爱。哪吒看着女儿的眼睛，心中瞬间被填满，连日镇守南天门的疲惫与紧绷，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真小。”哪吒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新奇与珍视，“像极了你，尤其是这双眼睛。”小龙女笑着点头，伸手拂去他铠甲上的灰尘：“你刚回来，快去换身衣服吧，别带着寒气碰孩子。”殷夫人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哪吒，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你先去梳洗，回头再好好陪她们娘俩。”

哪吒不舍地将女儿递回小龙女怀中，又深深看了她们一眼，才转身去偏殿梳洗。不多时，他换了一身素色锦袍回来，褪去了铠甲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坐在床榻边，伸手轻轻握住小龙女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小龙女心中安定。

“辛苦你了。”哪吒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小龙女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你是天界元帅，镇守南天门是你的职责，我懂。况且，有母亲在身边陪着我，不碍事的。”

正说着，怀中的女儿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小龙女连忙低头轻哄，哪吒也凑过去，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殿内烛火依旧明亮，映着一家三口温馨的模样，窗外的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云楼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染得温暖而明亮。

殷夫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悄悄退出了殿外，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哪吒看着怀中的女儿，又看看身边的小龙女，心中忽然无比清晰地明白，这云楼宫内的温情，便是他守护天界、镇守南天门的意义所在——为了守护这份安稳，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小家伙安稳的睡颜，哪吒指尖轻轻拂过女儿柔软的胎发，忽然抬头看向小龙女，眼神认真又带着几分期许：“龙儿，我想给她取个名字。”

小龙女眼中闪过笑意，轻声应道：“好啊，你心里可有想法了？”

哪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窗外初生的朝阳上，那光芒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女儿裹着的锦被边缘，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箔。“这些日子在南天门值守，总望着云海翻涌，想着你和孩子，便觉得心里踏实。”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我想叫她‘李绫汐’，绫罗混天绫的‘绫’，潮汐的‘汐’。”

“绫汐？”小龙女轻声念了两遍，眼底渐渐漾开笑意，“‘绫’是温柔的模样，配她这般娇软正好；‘汐’又带着东海的水汽，和我也算有个联结，这名字真好。”

哪吒听她认可，紧绷的嘴角彻底舒展开，又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儿，声音放得极轻：“绫汐，以后你就叫李绫汐了。”许是名字里的暖意传了过去，小家伙在睡梦中轻轻咂了咂嘴，小拳头也松开些，露出粉嫩的指尖。

殷夫人这时端着温热的汤药进来，刚到门口便听见这话，笑着走上前：“绫汐，这名字既雅致又贴心，哪吒倒是有心了。”她将汤药递到小龙女手边，又看向襁褓中的小家伙，“咱们绫汐以后定是个像龙儿般温柔，又有哪吒这般心性的好孩子。”

小龙女接过汤药，哪吒连忙伸手扶着她的后背，动作自然又细心。待她喝完，他又拿起帕子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药渍，目光始终没离开她和女儿。窗外的朝阳越升越高，将云楼宫的飞檐染得金灿灿的，殿内的温馨气息也随着晨光漫溢开来。

李绫汐似乎醒了，小脑袋在锦被里轻轻动了动，一双杏眼缓缓睁开，正好对上哪吒望过来的目光。她没有哭闹，反而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哪吒垂在身侧的衣袖，小嘴巴微微嘟着，模样可爱得紧。

哪吒心中一软，小心翼翼地将手指递到她掌心，看着那小小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指尖，忽然觉得，比起镇守南天门的赫赫战功，此刻掌心的温度，才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勋章。

日子在云楼宫的暖意里悄悄溜过，李绫汐满月那日，天界的仙友们几乎都来了。托塔天王李靖特意提前结束了下凡巡查的差事，一进殿就直奔襁褓边，小心翼翼地逗着小孙女，平日里严肃的眉眼都软了几分。

哪吒穿着一身暗红色锦袍，比穿铠甲时多了几分温润，正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仙友，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内殿——小龙女正抱着绫汐，轻声和嫦娥说着话，绫汐不知被什么逗乐了，小嘴巴咧开，发出细碎的“咿呀”声，那声音像小铃铛似的，勾得哪吒心尖发痒。

好不容易得空进了内殿，哪吒刚走到小龙女身边，绫汐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小脑袋一转，一双和小龙女如出一辙的杏眼直直看向他，小手还朝他伸了伸。哪吒立刻弯下腰，轻轻将女儿抱进怀里，动作比初时熟练了不知多少，他低头蹭了蹭绫汐柔软的脸颊，声音放得极轻：“想爹爹了？”

绫汐像是听懂了，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小脑袋往他怀里缩了缩，引得小龙女笑出声：“你看你，刚离开一会儿就黏你成这样。”哪吒嘴角扬起，低头在小龙女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她跟你一样，知道谁最疼她。”

一旁的嫦娥看着这温馨的模样，笑着打趣：“以前谁不说哪吒元帅冷硬如铁，如今倒成了彻头彻尾的‘女儿奴’。”哪吒也不反驳，只低头看着怀中的绫汐，眼底满是宠溺：“她是我和龙儿的宝贝，疼她是应该的。”

到了傍晚，仙友们渐渐散去，李靖拉着哪吒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是叮嘱他既要守好南天门，也要多陪陪妻女。哪吒一一应下，待送走父亲，他回到内殿时，小龙女已经哄着绫汐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榻边坐下，看着女儿安稳的睡颜，又看向身边靠在软枕上休息的小龙女，心中满是安定。小龙女察觉到他的目光，睁开眼朝他笑了笑：“今天累坏了吧？”哪吒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有你们在，一点都不累。”

他顿了顿，又道：“往后我会多安排些时间留在宫里，南天门那边我已经和副将交代好了，寻常事务他能处理，实在要紧的事再唤我过去。”小龙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天界安危要紧，我和绫汐在宫里等你回来就好。”

哪吒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床榻上，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映得格外温馨。他知道，往后镇守南天门的日子里，只要想到云楼宫里有小龙女和绫汐在等他，再凛冽的寒风、再凶险的战事，都成了他前行的底气——他守护的天界，从来都不只是一片疆域，更是这殿内的每一分暖意，每一个他深爱的人。

自殷夫人那日提点后，哪吒便主动提出了分房睡。他将偏殿收拾出来，铺上和主卧同款的软枕被褥，还特意在窗边摆了一盆小龙女喜欢的水莲，可夜里躺在床上，鼻尖少了那抹熟悉的清浅龙涎香，辗转许久仍难入眠。

这日深夜，哪吒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烛火已熄，只留一盏夜灯泛着暖光，小龙女侧躺着，怀中紧紧护着绫汐，呼吸均匀。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小眉头轻轻皱了皱，小龙女便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月光。

哪吒站在门外，指尖攥了攥衣角，终究没敢推门进去。他想起白日里帮小龙女抱绫汐时，她轻声说手腕还有些酸，想起她喝补汤时强忍着药味的模样，心中那点不甘便被心疼压了下去。转身回偏殿时，他特意往炉子里添了些炭火，生怕夜里寒气重，透过墙壁扰了她们娘俩休息。

往后几日，哪吒养成了“睡前巡房”的习惯。有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小龙女哼童谣的声音，软糯的调子混着绫汐细碎的“咿呀”声，像羽毛似的挠着他的心；有时撞见小龙女起夜，他便立刻上前扶着，却只送到门口，看着她进去后才默默离开。

小龙女也瞧出了他的心思。这天清晨，哪吒刚换好铠甲准备去南天门，小龙女叫住他，递过一方绣着水莲的锦帕：“偏殿夜里风大，你若是冷，就把这个盖在枕头上。”哪吒接过锦帕，鼻尖瞬间萦绕起熟悉的香气，他抬头看向小龙女，见她眼底带着笑意，喉结动了动，只说了句“你照顾好自己和绫汐”，便快步出了宫。

夜里哪吒回来，将锦帕铺在枕头上，果然觉得周身都暖了些。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闻到了小龙女的气息，伸手想揽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凉的被褥。惊醒后才发现，原来是窗外的水莲开了，夜风将花香送了进来，竟和记忆里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主卧的方向，月光下，那扇窗棂泛着柔和的光。哪吒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拂过花瓣——他虽盼着能早日和龙儿同床而眠，却更清楚，眼下这份克制，才是对她最好的守护。等她身子彻底养好，等绫汐再长大些，他们有的是时间，把这些日子的牵挂，都慢慢补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