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天庭的雪果然下得更密了,云层间的雪絮像扯不完的棉絮,纷纷扬扬往凡间飘去。青禾一大早便扒着窗棂望,见云楼宫的白玉阶上依旧只有湿痕,忍不住转头喊:“绫汐妹妹,你看这雪还是存不住,咱们什么时候去陈塘关呀?”
绫汐正抱着一件厚斗篷跑过来,闻言笑着把斗篷递过去:“别急呀!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他答应咱们今日就下凡!你快把斗篷穿上,凡间的冬天可比天庭冷多了。”
青禾接过斗篷,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心里暖融融的,麻利地系好带子:“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走!”绫汐拉起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南天门去。刚踏出南天门,冷风就裹着雪沫扑过来,青禾下意识往绫汐身边靠了靠,却见下方凡间的屋顶已经覆了一层薄雪,像撒了把碎糖。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两人就落在了陈塘关的巷口。青禾刚站稳,就忍不住“哇”了一声——脚下的青石板路积了寸许厚的雪,踩上去果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远处的屋檐下还挂着晶莹的冰棱。
“你看,我没骗你吧!”绫汐拉着她往巷子里跑,指着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院子,“去年我就是在那院子里堆的雪人!”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笑声,几个穿着棉袄的孩童举着雪球跑过。青禾看得眼热,忍不住弯腰抓了一把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雪好软呀!”她把雪捏成小球,轻轻抛起来又接住。
绫汐见状,也弯腰滚起雪球:“咱们也来堆雪人!我来滚身子,你滚个小一点的当脑袋,怎么样?”
“好!”青禾立刻应下,双手捧着雪往前推,起初雪球还小,滚着滚着就变得圆滚滚的。绫汐的雪球比她的大了一圈,两人合力把“脑袋”安在“身子”上,绫汐又跑回家取来红豆和胡萝卜。
“姐姐,你扶着雪人,我来安眼睛!”绫汐踮着脚,把红豆小心翼翼地按进雪团里,又把胡萝卜削尖了插在中间当鼻子。青禾看着雪人渐渐有了模样,忍不住伸手拂去它“肩膀”上的碎雪:“要是再有点装饰就更好了。”
绫汐眼珠一转,拉着青禾往巷尾跑,很快抱回一捆干枯的芦苇:“咱们给它编个草帽!”两人蹲在雪地里,手指冻得发红,却笑得格外开心。等草帽编好戴在雪人头上,夕阳正好斜斜照过来,给雪人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金。
青禾望着雪人,忽然想起在云楼宫的遗憾,转头对绫汐说:“妹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原来真正的冬天,是要踩着雪、堆着雪人,才有意思。”
绫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每年冬天,咱们都来陈塘关堆雪人!明年咱们还可以给它挂个小灯笼,夜里看肯定更漂亮!”
青禾用力点头,抬头时恰好看见几片雪花落在雪人草帽上,轻轻巧巧,没有一点融化的痕迹。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比在云楼宫过的生日,还要热闹温暖。
雪人旁的空地上积着厚厚的雪,绫汐忽然眼睛一亮,拉着青禾往不远处的矮坡跑:“姐姐,你看那坡多适合滑雪!我去年试过,坐着木板滑下来可好玩了!”青禾望着覆雪的缓坡,心里又期待又紧张,她在天庭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法,只能跟着绫汐找了块光滑的木板。
绫汐先抱着木板爬上坡顶,坐稳后顺着雪坡滑了下去,风声在耳边响,雪沫溅到脸上,她笑着朝青禾招手:“快下来!一点都不危险!”青禾咬咬牙,学着绫汐的样子坐好,双手紧紧抓着木板边缘,轻轻一推,身体瞬间往下滑。起初还顺利,可到了坡中,她慌得手忙脚乱,木板突然歪了方向,她整个人摔进雪堆里,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姐姐!”绫汐急忙跑过来,扶起青禾时,见她脸色发白,忙问哪里疼。青禾指着脚踝,声音带着委屈:“这里……好像扭到了。”绫汐蹲下身,小心翼翼掀开她的裤脚,见脚踝已经有些红肿,顿时慌了神,又很快镇定下来:“你别急,我这就给母亲捎信,她定有办法治伤!”
她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簪,对着簪子轻声说了几句,又往簪尖呵了口气,玉簪立刻化作一只雪白的信鸽。绫汐捧着信鸽,叮嘱道:“快去找母亲,说青禾姐姐扭伤了脚踝,让她来陈塘关巷口。”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走后,绫汐扶着青禾坐在雪地里的干草堆上,还把自己的厚斗篷裹在她身上:“再等等,母亲很快就来,我给你揉一揉脚踝,能舒服点。”
青禾靠在绫汐身边,看着她认真给自己揉按脚踝的样子,虽然疼,心里却暖暖的。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轻柔的云雾,小龙女踏着云而来。她先蹲下身查看青禾的脚踝,随即取出一瓶药膏,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处,动作温柔又仔细:“别怕,这药膏能活血化瘀,过会儿就不疼了。”
药膏刚擦完,小龙女便扶起青禾,又牵过绫汐的手:“陈塘关雪天路滑,你们姐妹俩刚受了伤,不宜再在外逗留。咱们这就回天庭云楼宫,宫里暖和,也方便照看青禾的脚踝。”
绫汐连忙点头,还不忘帮青禾拢了拢斗篷:“对,回宫里就不怕冷了!姐姐,我扶着你走。”青禾望着小龙女温柔的眼神,又看看绫汐关切的模样,轻轻点头,心里满是暖意——这个冬天的温暖,远不止雪地里的快乐,更藏在这一路相伴的呵护。
青禾的脚踝敷着药膏,被绫汐搀扶着刚踏进云楼宫大门,一股暖融融的气息便裹了上来,驱散了满身风雪寒气。廊下挂着的宫灯亮得柔和,远远就见殷夫人披着绣暗纹的厚锦袄,正站在厅堂门口等她们,手里还捧着个冒着热气的暖手炉。
“可算回来了,”殷夫人快步上前,先拉过青禾的手摸了摸,见指尖不再冰凉才放了心,目光扫过她裹着纱布的脚踝,又嗔了绫汐一句,“下次可不许再带着姐姐往雪坡上跑,这天寒地冻的,摔着了多疼。”
绫汐吐了吐舌头,刚要说话,一旁的小龙女笑着打圆场:“娘,孩子们也是玩心重,好在伤得不重,歇几日就好了。”说着便扶着殷夫人往厅里走,“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我让侍女把炭火再添旺些。”
进了厅堂,四角的铜炉里燃着银丝炭,火光映得满室亮堂。殷夫人坐定后,便朝门外唤来侍女:“去趟御膳房,传我的话,让御厨备个羊肉火锅,再切些新鲜的羔羊肉、冻豆腐和时蔬,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特意叮嘱,“多放些红辣椒,绫汐这丫头就好这口,天冷吃点辣才暖得透。”
侍女应声退下后,绫汐立刻凑到殷夫人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奶奶最疼我了!刚才在陈塘关还想着,要是能喝口辣辣的羊肉汤就好了。”
“你呀,就知道嘴馋,”殷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目光却柔得很,又转向青禾,温声说,“青禾也多吃点,你身子弱,羊肉温补,配着辣椒暖身,刚好补补气血。”青禾连忙点头,看着眼前祖孙三人说说笑笑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比厅里的炭火还要暖。
不多时,御厨便端着铜制的火锅来了。铜锅中间的烟囱冒着热气,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滚着,红油浮在表面,撒着的辣椒段红艳艳的,羊肉的鲜香气混着辣意飘满了厅堂。御厨还贴心地摆上一碟碟配菜:薄如纸的羔羊肉片、吸满汤汁的冻豆腐、水灵的青菜,还有绫汐爱吃的炸响铃卷。
小龙女拿起长筷,先夹了几片羊肉放进锅里,待肉卷成粉色便捞出来,放进绫汐碗里:“小心烫,慢些吃。”绫汐吹了吹,塞进嘴里,辣得鼻尖冒了点汗,却笑得眼睛都眯了:“娘,这火锅比上次吃的还香!”
殷夫人也给青禾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又舀了勺汤,特意撇去表面的红油:“青禾不能吃太辣,先喝点清淡的汤暖暖胃。”青禾接过碗,小口喝着汤,鲜美的羊肉味在舌尖散开,混着厅堂里的欢声笑语,只觉得浑身的寒气都被这一锅暖锅驱散得干干净净,连脚踝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铜炉里的炭火越烧越旺,锅里的汤底始终翻滚着,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殷夫人看着小龙女给两个孩子夹菜,看着绫汐吃得眉飞色舞,又看着青禾眉眼间的笑意,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满足——这寒冬里,最暖的莫过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的饭菜,说着贴心的话。
铜锅汤底正咕嘟冒泡,红油裹着辣椒段翻滚出浓烈香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哪吒掀着棉帘走进来,鼻尖一嗅便眼睛发亮:“好香!娘,奶奶,你们居然偷偷煮羊肉火锅!”说着就凑到桌边,目光直勾勾盯着锅里的辣椒。
殷夫人见他进来,笑着招手:“刚想着让人去叫你,快来坐。御厨备了新鲜羔羊肉,正合你口味。”话音刚落,哪吒已抄起桌上的辣椒罐,“哗啦”一下往锅里撒了大半罐,红通通的辣椒碎浮满汤底,连原本清亮的红油都变得浓稠。
小龙女无奈地摇摇头:“哪吒,你少放些,一会儿辣得烧心可别喊。”哪吒却满不在乎,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片羊肉,在锅里涮了两下就塞进嘴里,辣得他龇牙咧嘴,却还含糊着喊:“痛快!这天儿就该吃这么辣才够劲!”
一旁的绫汐看得直皱眉,拉了拉青禾的袖子,小声吐槽:“姐姐你看我爹,哪是吃火锅,明明是吃辣椒!上次他这么放辣椒,最后喝了三壶茶还说辣,现在居然还敢放这么多。”
青禾也忍不住点头,看着哪吒又往锅里添了勺辣椒面,轻声附和:“就是呀,这辣椒再多放些,锅里的羊肉都要变成‘辣椒羊肉’了,一会儿咱们恐怕连尝都不敢尝了。”
两人的小声议论还是被哪吒听见了,他放下筷子,故意朝她们挑眉:“你们两个小丫头懂什么?吃辣才够暖,不像你们,吃点辣就脸红。”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羊肉,刚咽下去,就被辣得猛灌了一口热茶,惹得殷夫人和小龙女都笑了起来。
绫汐趁机朝他做了个鬼脸:“爹,你就嘴硬吧!一会儿要是辣得吃不下饭,可别抢我的炸响铃卷!”哪吒假意瞪她一眼,却还是把刚涮好的、没沾多少辣椒的羊肉夹给了青禾:“青禾,你脚踝还疼,少吃点辣,尝尝这个,鲜得很。”
青禾接过羊肉,心里暖融融的,看着哪吒嘴上逞强却不忘照顾人的样子,再看看满室的暖光和翻滚的火锅,忽然觉得,这云楼宫里的冬日,因为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愈发温暖了。
三更梆子刚过,云楼宫的长廊静得只剩风雪声,厨房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金吒悄悄推开厨房门,探头确认没人后,朝身后招了招手:“快进来,汤还温着。”木吒和哪吒立刻轻手轻脚溜进来,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灶上那碗剩的麻辣羊肉汤上——汤里还浮着几颗红辣椒,是昨晚没喝完的,只剩小半碗。
金吒刚要端碗,哪吒已抢先一步抓过汤勺,“咕咚”喝了一大口,辣得他缩了缩脖子,却还朝两个哥哥递勺:“快喝!一会儿娘过来巡查就没机会了!”木吒慌忙接勺,刚喝两口,金吒突然竖耳:“嘘!有脚步声!”
三人瞬间僵住,门帘“哗啦”被掀开,殷夫人提着灯站在门口,灯影里映出他们捧着汤碗的模样。“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厨房偷喝剩汤?”殷夫人叉着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汤放了一夜,本就该倒了,你们还敢偷喝,仔细闹肚子!”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乖乖放下碗,垂着头听训。
第二天一早,这事就传到了李靖耳朵里。厅堂里,李靖手里的玉如意敲得桌角“笃笃”响,对着三兄弟劈头盖脸骂:“反了天了!多大的人了还偷嘴,还是隔夜的汤!传出去,我陈塘关李靖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指着三人罚道:“金吒,你是大哥不知管束,罚抄二十遍家规!木吒,跟着起哄,抄十五遍!哪吒,你最跳脱,抄三十遍!都给我在书房抄,抄不完不准吃饭!”
三兄弟垂头应着,刚要转身去书房,就听见廊下传来“噗嗤”一声笑——青禾和绫汐正躲在柱子后,捂着嘴偷笑,绫汐还凑在青禾耳边小声说:“你看爹和叔叔们,偷喝小半碗汤就被爷爷罚,也太好笑了。”
哪吒本就憋着火,听见笑声瞬间炸了,猛地转头瞪过去,怒吼道:“青禾!绫汐!你们两个小丫头笑什么笑!还不回房写功课去!再敢偷看,我就告诉娘,让你们也来抄家规!”
绫汐吓得吐了吐舌头,拉着青禾就往房间跑,跑远了还回头朝哪吒做了个鬼脸。金吒和木吒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李靖瞪了他们一眼:“还笑?赶紧去抄!”三兄弟这才收了笑,乖乖往书房去了,只留下厅堂里李靖还在念叨“没规矩”的声音,混着廊外的风雪声,倒添了几分热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