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恋

那个夏天，蝉鸣得比任何一年都要聒噪，教室外梧桐树枝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

路念舒照盯着前排那个清瘦的背影，手中的自动铅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凌乱的线条。白逸轩就在她斜前方两个位置，微微侧着头，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下颌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浅蓝色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

“在看什么？”同桌石淼突然凑过来。

路念舒慌忙用胳膊盖住草稿纸，心跳如擂鼓，“没什么，发呆而已。”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白逸轩”三个字。

这是路念舒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总是安静坐在教室前排，数理化几乎满分的男生。

白逸轩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话不多，笑起来眼角微微向下弯，像一弯新月。他最喜欢喝汽水，尤其是苹果味的，每次体育课后都会去买一瓶，仰头喝的时候喉结轻轻滚动，路念舒总会不自觉地看呆。

但她从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路念舒的成绩中等偏上，尤其是物理，差得一塌糊涂。而白逸轩是物理课代表，每次发物理作业本时，他念到她的名字，总是那个平静无波的语调：“路念舒。”

她曾偷偷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因为作业写得不好而被批评。但他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发完本子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从不逗留。

直到五月中旬的一天，物理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为了帮助成绩落后的同学，班上要组织一个“一对一”帮扶小组。

“白逸轩，你负责帮助路念舒。”老师说。

路念舒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白逸轩回过头来的目光。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她顿时觉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去。

“好的，老师。”他应道，声音平静如常。

放学后，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俩。白逸轩拿着物理书走过来，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转身面向她。

“我们先从力学开始吧，你好像这部分错得比较多。”他翻开她的试卷，声音温和但没有多余的情绪。

路念舒照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点头。

接下来的几周，每周二和周四放学后，他们都会留在教室补习。白逸轩讲题思路清晰，耐心十足，但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路念舒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喜欢他讲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喜欢他在她终于理解某个知识点时浅浅的笑意，喜欢他偶尔说出的冷幽默。但她从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更加努力地学习物理，只为了能多一点点与他相处的时间，多看他一眼。

六月初的一天，天气异常闷热。补习结束后，白逸轩照例去买了一瓶苹果味汽水。林晚照正准备收拾书包离开，他却突然开口：“要喝吗？今天太热了。”

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手中那瓶冒着冷气的汽水，不知所措。

“我再去买一瓶。”他似乎意识到共用一瓶水不太合适，耳尖微微泛红。

“没关系，我不渴。”路念舒连忙说，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就在这时，几个同学突然闯进教室：“白逸轩，篮球场三缺一，快来！”

白逸轩犹豫了一下，把汽水瓶放在路念舒桌上，“帮我拿一下，我打完球回来取。”说完就跟着同学跑了出去。

教室里又只剩下路念舒一个人。她看着桌上那瓶汽水，瓶身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鬼使神差地，她拿起那瓶水，轻轻抿了一口。

苹果味的清甜在口中弥漫开来，仿佛整个夏天的美好都浓缩在这一口汽水里。她突然有一个冲动，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写下：“白逸轩，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但犹豫片刻，又觉得这样太直白，于是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又写：“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补习，我...”还是不满意，又扔掉。

最后，她只写下了一句隐晦的话：“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L”

L是她的姓氏缩写，他应该能猜到是谁吧？路念舒想着，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卷成细条，塞进汽水瓶口的铝盖下，只露出一个小角。这样他喝完后就会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跳得飞快，既期待又害怕。最后看了一眼那瓶汽水，她背起书包匆匆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路念舒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却发现白逸轩一如既往地平静。上课，发作业，没有任何异常。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的心沉了下去。他一定是看到了纸条，但选择了无视。或者更糟的是，他根本没看到，纸条随着汽水瓶被扔进了垃圾桶。

一周后的物理测试，路念舒考了有史以来最高分。物理老师特别表扬了她的进步，并让白逸轩下课后来拿奖励的学习用品。

下课后，同学们陆续离开。白逸轩走到讲台前拿奖励，老师笑着说：“这次帮扶小组很成功啊，路念舒进步很大。”

路念舒正在收拾书包，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

白逸轩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她自己努力。”

那一刻，路念舒决定放下了。有些喜欢，注定只能是一个人的事。她背起书包，率先走出教室，没有回头。

期末考前最后一天，帮扶小组正式结束。放学后，白逸轩却主动走过来，递给她一瓶苹果味汽水。

“庆祝你物理进步。”他说，眼角弯成她最喜欢的新月形状。

路念舒愣了一下，接过汽水，“谢谢。”

“其实...”白逸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假期快乐。”

“假期快乐。”路念舒轻声回应，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鼻子突然一酸。

就在这时，石淼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念舒，走吧，最后一天了，我们去喝奶茶！”

路念舒点点头，随手将汽水塞进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