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界限。林晚秋坐在书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的物品——蓝色封面的日记本边缘已经磨损，复读时的背影照片边角泛着黄，焦糖布丁的包装纸被压得平平整整，连去年春游时张萌给的饼干都还在，硬邦邦的，裹在透明塑料袋里，像一块失去温度的石头。
客厅里还残留着母亲早上做饭的油烟味，混合着林晚星出门前喷的廉价香水味。一个小时前，母亲带着林晚星和林晚阳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把衣服洗了，地板拖干净，我们回来要是看到家里乱，有你好受的。”林晚阳临走时冲她做了个鬼脸，林晚星则拎着新书包，笑着说“妈今天要给我买新裙子”——她们要去市中心的书店给林晚阳买中考资料，顺便逛商场，没人问她要不要一起，也没人问她中午吃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下敲在心上，像倒计时的鼓点。林晚秋慢慢打开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的纸页上还留着之前画布丁时戳破的小洞。她拿起笔，指尖有些发抖，在纸页上轻轻画了个歪扭的星星——那是去年复读时，安泽楠“告诉”她的，星星再小，也有自己的光。可现在，她的光早就灭了。
她在星星旁边写下一行字：“泽楠，这里没有甜，没有光，我去你那里找。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字迹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痕，等泪水干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写完后，她把日记本合上，放在书桌正中央。然后拿起那张复读时的背影照片——照片上的她坐在窗边，阳光落在肩膀上，校服是新的，连握笔的姿势都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她把照片放在日记本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照片上的阳光，好像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温暖。
接着是焦糖布丁的包装纸，她把它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和那句没写完的“约定”放在一起。还有那块硬邦邦的饼干，她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攥在手里，饼干渣顺着指缝漏出来，落在桌面上，像破碎的希望。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旧衣服。她拿出那件复读时穿的蓝色校服，慢慢换上——校服的袖口已经短了，裤脚也磨破了，可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因为那是母亲唯一一次主动给她买的新衣服，还笑着说“复读要穿得精神点”。
换好衣服，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的风带着楼下花园的栀子花香吹进来，可她闻不到——心里的苦太浓，早就盖过了所有的甜。她看着楼下的行人，有的牵着孩子，有的提着购物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有她，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影子，躲在角落里，连呼吸都觉得多余。
她想起复读时的日子——父亲骑着电动车送她上学，路上会给她买个热乎的肉包子；母亲每周都会给她做可乐鸡翅，说“补充营养才能学好”；安泽楠“写”在日记里的安慰，“你的努力不丢人”。那些日子虽然累，可心里是暖的，像揣着一块热乎的糖。可现在，那块糖早就化了，只剩下满嘴的苦。
她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委屈——被扔掉的布丁，被打肿的脸颊，被划烂的胳膊，被无视的求救，还有那句“你是不是故意的”“装可怜给谁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一把刀，把她的心割得粉碎。她试过努力，试过讨好，试过求救，可最后，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
手里的饼干被攥得更紧，碎渣嵌进掌心，有点疼，可她没松手——这是她最后一点和“甜”有关的东西，是张萌给她的，是唯一一次有人主动对她好。她轻轻咬了一口，饼干硬得硌牙，没有一点味道，像嚼着沙子。她慢慢嚼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挂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她知道，家人快回来了。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下六个字：“泽楠，我来找你了。”便签纸是去年复读时用的，上面还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她把便签纸放在日记本上，和照片放在一起，像一份最后的约定。
她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墙上的墨水印还在，那是去年复读时不小心洒的；书桌上的小夜灯还亮着，是母亲给她买的；衣柜里的旧衣服还在，是她唯一的家当。可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走到窗边，爬上窗台，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她的头发飘起来。她看着楼下的栀子花园，想起安泽楠“说”过的话，“等你考上高中，我们一起去看栀子花”。现在，她要去赴约了，去一个有甜、有光、有栀子花的地方。
她轻轻说了一声：“泽楠，复读那年的光，我没守住，现在我来陪你了。”声音很轻，被风吹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手里的饼干碎渣从指缝里漏下去，落在楼下的栀子花丛里，像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她闭上眼睛，身体慢慢向前倾——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只有房间里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等着被人发现，却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回来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母亲的笑声，林晚星的抱怨声，林晚阳的吵闹声——他们回来了，手里提着新买的资料和衣服，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母亲推开门，看到客厅里没洗的衣服和没拖的地板，皱起眉，喊道：“林晚秋！你死哪里去了？让你做的事都没做！”
没人回答。
母亲走进房间，看到打开的窗户，看到书桌上的日记本、照片和便签纸，她愣了一下，拿起便签纸，看到上面的六个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林晚星和林晚阳也走了进来，看到书桌上的东西，也愣住了。
挂钟还在滴答作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日记本上，照亮了最后一页的星星和那行字。可林晚秋再也看不到了，她去了一个有甜、有光、有栀子花的地方，那里有安泽楠，有可乐鸡翅，有焦糖布丁，还有她失去的所有温暖。
楼下的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再也没有人会对着窗户说“泽楠，我们一起去看栀子花”了。日记本里的约定，照片上的阳光，还有那块没吃完的饼干，都成了永远的遗憾，留在了这个没有甜、没有光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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