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陈菀涵都有些心神不宁。镜头前的她依旧专业，但一旦导演喊“卡”，她的眼神就会不自觉地飘向正在检查样片的陆𡛟。

而陆𡛟，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她依旧专注工作，指导灯光，调整角度，用那双敏锐的眼睛捕捉最美的瞬间。只是在休息间隙，她会很自然地走到独自坐在角落喝水的陈菀涵身边，递给她一小盒切好的水果，或是随口问一句“昨晚睡得好吗？”，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候任何一个合作已久的同事。

这种恰到好处的关心，让陈菀涵既贪恋又恐慌。她像一只徘徊在温暖光源旁的飞蛾，既渴望那点光和热，又害怕靠得太近会被灼伤。

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那天晚上互加好友后的系统提示，谁也没有先发出第一条消息。看房子的事，仿佛只是夜市喧嚣中的一个幻觉，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暂时搁置了。

直到周五下午，最后一套服装拍摄结束。陈菀涵换回自己的常服，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正准备悄悄离开，陆𡛟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

“菀涵。”

陈菀涵脚步一顿，心跳漏了一拍。这是陆𡛟第一次去掉姓氏叫她，自然的亲昵感让她耳根微微发热。她转过身：“陆𡛟姐，还有事吗？”

陆𡛟手里拿着车钥匙，几步走到她面前，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明天周末，你应该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房子？我明天全天都在家。”

来了。陈菀涵心里咯噔一下。她张了张嘴，预想中的拒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吐出来的却是：“……好。明天什么时候方便？”

“下午三点怎么样？”陆𡛟笑了笑，“你可以过来喝杯下午茶。”

“嗯，好。”陈菀涵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地址我微信发你。明天见。”陆𡛟挥挥手，转身走向道具室，留下陈菀涵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当晚，陈菀涵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遍遍预演着明天可能发生的各种情景。该穿什么衣服？说话要注意什么？万一房子太好，她忍不住当场答应怎么办？万一……万一陆𡛟察觉出什么怎么办？

第二天，她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提前了十分钟到达陆𡛟发来的小区地址。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绿化很好，环境清幽，和她现在住的老旧居民区天差地别。

站在楼下，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陆𡛟穿着一身舒适的棉质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却比工作时多了几分柔和慵懒的气息。

“来了？挺准时的。”她笑着侧身让开，“进来吧，不用换鞋。”

陈菀涵有些拘谨地走进去。玄关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道，像是雪松混合着一点柑橘调。客厅很大，采光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宽敞的阳台，种着不少绿植。整体的装修风格是简约的北欧风，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点缀着一些色彩鲜明的摄影作品和抽象画，很有艺术感，但也看得出居住的痕迹和生活气息——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柔软的毛毯，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摄影杂志和喝了一半的咖啡。

“随便坐，要喝点什么？水、咖啡、茶，或者果汁？”陆𡛟走向开放式的厨房。

“水就好，谢谢姐。”陈菀涵在沙发上小心地坐下，目光忍不住四处打量。这里的一切都符合她对陆𡛟的想象——有品位，干净，舒适，而且……确实很大，很安静。

陆𡛟倒了杯温水给她，然后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感觉怎么样？还喜欢吗？”

“很好，很漂亮。”陈菀涵老实回答，这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好太多。

“那就好。我带你看看房间？”陆𡛟站起身。

空着的房间就在客厅另一边，朝南，带一个飘窗。房间不小，摆放着一张简单的书桌和衣柜，因为空置，显得有些空旷，但干净明亮。

“这间之前是我朋友住的，她东西都搬走了，打扫得很干净。卫生间是公用的，在外面，另一个是我主卧带的。洗衣机烘干机在阳台，厨房东西都齐全，你可以随便用。”陆𡛟介绍着，语气平常，没有任何推销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菀涵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在这里生活的画面——清晨阳光透过飘窗洒进来，晚上可以窝在飘窗上看书，走出房间就能看到在客厅或厨房的陆𡛟……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怎么样？”陆𡛟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还需要再考虑考虑吗？”

陈菀涵转过身，对上陆𡛟的目光。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冲动在这一刻压倒了理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地说：

“不用考虑了。陆𡛟姐，我想租这里。”